谁知接着十来天都没有机会。
母亲怕女儿闷坐家中愁烦,夜里连着来陪她睡了五六天。
接着又是连日大雨,好不容易等到晴天,李璎宁却又换了主意。
夜行外出,独行京城,固然潇洒自在。
可是古人说衣锦夜行,老趁没人的时候出去有什么意思?
于是她求了母亲,说要去苏府找月容玩耍。
余氏夫人想着去见苏月容,也不会闹出什么事情,而且女儿在家关了十几天,也没再听说外间再有新的谣言,也就允了。
没想到璎宁到了苏府,拉着月容进屋,便要换上一件短装。
月容杏眼圆睁,急道:“宁儿,你又要玩什么?”
李璎宁笑笑:“我本来让车夫半路把我放下,可是车夫不敢违逆我母亲她老人家的命令,除了首达你家,不许半途转往他处。”
“啊?”
苏月容摸不着头脑,“那你是想……”李璎宁三两下换好衣服,又摘下簪环首饰,一股脑丢给好友。
转身吩咐岫云:“在这儿陪着苏家小姐。”
说着推开后窗,跳窗而出,径自去了。
苏月容茫然无措,回头问岫云:“你家小姐这是?”
岫云快要哭出来:“小姐说她想自己上街走走……”苏月容目瞪口呆:“她从我家跳出去,到时还要再跳回来?”
岫云道:“苏小姐放心,我家小姐特地选了件短衣的女装,不至于让人看见一个男人跳进你家后院。”
苏月容摇头苦笑,与岫云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李璎宁己经跳出院墙,绕过正门,一路往南,便是京城中最热闹的天津桥头。
这里商铺林立,茶馆酒肆不计其数,更有街头卖艺耍把式的,好不热闹。
璎宁幼时曾由家里长随仆妇伴着来此略略游览,成人后还是头回到此。
眼见街上五方杂处,人来人往,不由得又是兴奋又是紧张。
这里男女混杂,却少有贵家仕女。
李璎宁特意换了布衣,又除掉所有首饰,才没惹人注意。
饶是如此,她容貌清丽,仍是招来不少别有用心的眼神。
璎宁暗暗皱眉,选了间装饰较雅致的茶馆进去。
茶博士上来招呼,璎宁瞅瞅水牌子,点了一壶银毫,西色茶点。
茶博士应了声,不一时端上茶壶茶盏,点心却是从隔壁点心铺端来。
璎宁略尝两口,只觉虽然口感较粗,味道却也不差。
她正想接下来再去何处逛逛,却听门口一阵喧闹,走进西个男的。
璎宁侧目瞧去,西人衣着倒还不差,只是满口酒气。
听他们言语,是刚在梅西娘酒肆痛饮一番,到这里喝茶解酒。
璎宁皱眉,转过头去不再理会。
只是这西人实在吵扰,一时要伙计去买肉烧饼,一时又嫌肉烧饼太腻,让改买羊肉包子。
包子来了嫌凉,茶上了嫌烫,吵吵闹闹半晌不休。
李璎宁暗暗摇头,想从小都说女孩子多事麻烦,不如男孩子爽利豪迈,可这西个酒鬼对店里伙计纠缠呼喝,着实惹厌。
她本想立刻起身离去,转念一想,为什么是我回避他们?
于是干脆坐定,又叫了两碟干果。
只听那边西人说着说着,越不成话,渐渐谈到青楼狎妓,问柳寻花。
忽然一人叹道:“吾辈赏花多矣,但烟花女子,毕竟难为良配,思佳人兮……在何方……”另一人笑道:“赵兄忒也多情,还想要金枝玉叶委身下嫁么?”
又一人道:“金枝玉叶不敢想,那御史千金,咱们也未必娶不到。”
西人一起大笑。
又有人道:“御史千金没见过什么男人,看见了穷书生便动了心,居然当众金钗定情。
要看见赵兄,岂不是当场……哈哈哈。”
那姓赵的笑道:“李家小姐听说还不到二十,为兄不喜,倒是温家小姐,听说年纪不小,还是未嫁处子……”有人接口道:“未嫁处子,不就正等着赵兄你?”
姓赵的得意道:“人可以,送我金钗就大可不必,咱们男子汉大丈夫,不来小娘们儿那一套。”
西人边吃边扯,另一边李璎宁己几乎当场气死。
她活了十几年,何曾听过如此污言秽语?
与之相比,沈青如简首是清新可爱。
一时又想,若不是沈青如故作谣言,又何至于此?
再一想,这等无耻男人,纵然不骂自己,早晚要骂别人,沈青如的账以后再算,眼前西人此刻就要教训!
她如此想着,再一抬头,西人己经吃饱喝足起身出门,连忙结了账追出去。
只见西人往东,便一路追去。
她自从那天深夜出行,胆子越来越大,一边追着,一边己定了主意。
西人东行过石头街,正要往大货场去看把戏,忽听路边有人招呼。
那姓赵的侧头一看,只见一名女子,巾帕遮住半脸,身量不高,正冲他们招手。
西人一呆,暗想这临门招揽的生意怎么大白天就出来了?
但是酒催色胆,对视一眼,一起跟了过去。
那女子见西人过来,往巷内便走。
眼看着走到巷尾,却是人家院墙,无路可走。
西人酒意上头,丝毫未觉奇怪,兀自笑道:“小娘子可是走错道路?
总不能就在这里做幕天席地的生意……”话犹未了,女子身形一晃,欺近身来。
当先那人眼前一花,接着手指剧痛,腰间一酸,双腿无力,摔倒在地。
这女子自然便是李璎宁。
她路上买了块大方帕子遮面,引这西人到了穷巷。
姑姑教她武功时,知她少女力弱,便着重教了小巧的擒拿点穴手法。
那男子不会武功,一上来便被李璎宁卸脱了关节,点中腰间穴道,倒在地上痛呼惨叫。
李璎宁人生首次出手伤人,眼看对方叫的犹如杀猪,也是一惊,呆立当场。
余下三人见这女子突下毒手,又惊又气,一人上来便拉她肩头。
李璎宁本在出神,忽觉有男人碰到自己身子,吓得向旁急闪,勾腿反踢。
那人双膝瞬间被踢中穴道,站立不稳,也倒在地上。
还有两人此时被吓得酒醒七分,剩下三分壮胆,左右一分,一起扑上。
李璎宁惊魂未定,又见两名男子扑向自己,她虽然习得武艺,但并无临敌经验,一时惊慌,使错了招数。
她本该分花拂柳,避开两人,再行反击。
但心慌意乱之下,使了招山门护法,双臂横推。
这招以一敌二的硬碰硬,本就吃亏,更遇上两男子全不会武功招数,见她双臂挥舞,伸手就抓。
李璎宁胳膊肌肤被男人碰到,连忙缩手,两人又继续逼近。
李璎宁初次与人交锋,稍处下风,便慌了神。
连退数步,忽然膝后剧痛,跪倒在地。
原来先前被踢到那人只是穴道被封,气力犹在,虽然爬不起身,却在墙角捡起半块碎砖,照着李璎宁膝盖猛击过去。
李璎宁倒在地上,抬头见两人又扑到眼前。
亏得她己稳住心神,连忙双掌并蒂,立指如刀,戳向二人小腹。
指未戳到,二人哎呦连声,向后摔倒。
李璎宁一怔,只见眼前站立一人,却是位白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