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儿个,我便与您各位说说,这宠冠六宫的安皇贵妃。”
说书先生一拍惊堂木,嘬了一口茶,摇了摇手中折扇,西平八稳的样子很是不急不缓。
“那你倒是快讲啊!”
底下茶肆的客人早知晓这先生喜欢吊人胃口,很是不耐地催促。
说书先生满意地笑道,他可是这片有名的名嘴,好些人都乐得花大价钱听他的故事,见胃口吊的差不多了,颇有些得意的笑道,“您别急呀。
诸位可知,这安皇贵妃是谁?”
底下人皆是摇头,倒是些许年长的老爷子,磕了磕烟斗,吐了口烟圈,半眯着眼,“我听衙里当差的老叔伯说是个妒妇人。”
“咋是个妒妇嘞?
我咋听说是个女英雄嘞!”
另一个反驳道。
“诸位诸位!
还听不听啊?”
说书先生见场面乱起来,拍了拍手中的堂木将众人的视线拉了回来。
“那你倒是快讲啊!”
底下一众人齐齐翻了白眼催促,问是你问的,吊人胃口也是你吊的,这还成了他们不听了说书先生捋了捋须子,这才清了清嗓子道,“要说这安皇贵妃啊,倒也是个奇人!
明安帝在位多年独宠她一人,只可惜啊.....”说书先生摇了摇手中的扇子,声音忽的变得又轻又远.....~~~~~~·(波浪转折)晋北的淮安,连年的大雪吹的人脸生疼,却难得的是扑鼻的都是凛冽的风雪味儿,我说不准那是什么味儿,但是很舒服,让我昨夜一夜未眠一团浆糊的脑袋清醒了好多。
我叫顾怀景,今年十二岁,是一个普通的农女。
不,不对。
我叫顾怀景,祖母说,我是当今户部侍郎顾为宜的嫡长女。
在我的印象里,父亲母亲的模样只依稀停留在五岁那年,听祖母说,父亲带着母亲进京赶考,父亲满腹经纶,母亲温柔娴静,他们都很爱我。
只可惜,父亲母亲在路上遭遇战乱便从此失了音信,祖母很难过,我也很难过。
祖母说,日子还得过,我们虽然被三叔家从镇上的宅子里赶到老宅住,但是也要好好活着,说不定总有一天父母会寻着家的方向回来。
我不太懂这些,我只知道回到老宅后,每天有许多做不完的活,每天村子里的小伙伴都不同我玩,说我是个爱哭鬼,说我是个野孩子。
我气得与他们打了一架回家后又被祖母打了一顿。
祖母说我一个举人小姐怎能如此粗俗无礼,我抽抽搭搭的犟嘴说为什么他们可以我就不行,祖母见我冥顽不灵又将我打了一通,第二天便跑去与那些孩子的父母骂架,气得那些孩子的父母把自家孩子也打了一顿,我这才消了气勉勉强强在祖母喊我吃饭的时候原谅了祖母。
对于此次进京,我没有太大的感觉,只是可惜自己在篱笆旁种的山茶花,还有马上河面结冰就能吃的小银鱼,还有地里种的粮食,还有.......一时间也数不清了,总之好多好多。
“阿景!
你还在磨蹭什么?
赶紧啊!
小芋头,快去催催,当自己是什么裹脚老太太不成?”
祖母苏氏是个性格泼辣的人,说话嗓门很大,隔老远就能听见。
小芋子手里的小包袱被苏氏夺了过去,颇有些嫌弃小芋子手脚慢,嘴里还在不停碎碎念,“这路上远,厚衣服可得带够,哎呀,瞧我这脑子,还有家里种的豆子......”小芋子哼着小曲来找我,见我倚在炕边的柜子上打哈欠,旁边就放着个孤零零的小包袱,“姑娘,其他的都不带了吗?”
我伸了伸懒腰,瞥了一眼屋里的桌子椅子和大炕,这怎么带?
小芋子知道我是懒症犯了,便自顾的脱了鞋爬上炕去翻我柜子里的衣裳,还一个劲儿地拿她屁股把我往旁边怼,“姑娘,你让让我!”
好吧,嫌我挡着她了。
我只能慢吞吞的换了一头倚着,小芋子是小时候我从后山捡回来的小乞丐,那会儿脏兮兮的,很瘦很黑,像个小黑炭球。
可能是太饿了,抱着我移栽的山茶花就在那啃,我见隔壁家狗剩养了只大黑可能和她差不多,就把她带回家了。
祖母一回家,就见我拿着她的腰带给小炭球脖子上捆了个漂亮的结,还拿着碗在里面放了些烤糊了的红薯搁在地上让小黑炭球吃,活像是喂狗。
祖母当时就抄起扫把我胖揍一顿。
好在小黑炭球有良心,在焦香的地瓜和院里狂奔的我之间,选择了保护我,怂里怂气地让祖母别打我,要打就打她。
那一瞬间,我觉得小黑炭球比狗剩的小黑可爱,于是就跪下求祖母把小黑炭球留下来。
我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好的理由,便学着庙里的大和尚一副悲天悯人的样子,大声道,“施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糊涂哇!!”
小黑炭球见我跪下了,她也跟着跪下,“糊涂糊涂!”
只见祖母嘴角一抽,手中的扫把还是落在了我身上,我总觉得祖母不讲武德,不是说好了吗?
跪下认错就不打,怎么我跪下了还打?
“我让你糊涂!
那叫浮屠!
学的字读的书都让狗吃了吗!”
“呜哇!
小黑只吃骨头!”
我被祖母拎着一只胳膊打屁股,我一边绕圈跑一边和她争论小黑到底吃什么。
不过到底小黑炭球,不对,应该是叫小芋子了,小芋子就这样留了下来。
之所以叫小芋子,是因为祖母起名犯难,瞥见墙角刚摘回来的芋头就说叫“小芋头”,我觉得“芋头”不好听,才改名叫了“小芋子”,不过祖母还是喜欢叫她小芋头。
小芋子很喜欢干活,老是抢我的活干,所以祖母很溺爱她,但是我知道,祖母最爱的还是我,毕竟每次在我挨扫把打之后,祖母还是会给我留一个土豆吃,这是小芋子没有的。
虽然,我也没见过祖母打过小芋子。
我见小芋子收拾的麻利,祖母还在院子里挖她种的菜,便偷溜出了门,我学着画本子里那些伤春悲秋的女子一一与熟悉的一切道别。
我朝着狗剩的院子里丢了块中午吃剩的骨头,小黑汪了两声表示感谢。
我又去了虞娘子家里给她磕了几个头,感谢她这么久以来教自己读书写字,虞娘子是个感性的人,抱着我哭了,叮嘱我去了京都后就把在淮安的一切都忘了,也不要说是她教的我读书,还有就是能不要写字就不要写字,她只想一个人静静的在淮安守着他去世的丈夫和儿子。
我觉得虞娘子真是一个谦虚的人,不喜欢出名,日后若是我的墨宝闻名天下,她作为书法大师的师傅可得多长脸啊!
我把我给虞娘子画的像送给了她,上面是她和她的丈夫及孩子,我不知道他们长得什么样,我就照着寺庙里的佛祖和童子画的,虞娘子看了之后又落了泪,拍着我的手说,“往后,能别画画也别画了,知道吗?”
我闹不懂她,但是我想这是她的愿望,我也就点头答应了。
离开虞娘子的院子回了家,便见门口停着几辆马车,村里人也都围在旁边感叹,这马真俊!
我觉得还好,比村长家的小红高一点而己。
小红是只骡子,很能干,力气又大。
我挤了过去,周围几个婶子见我过来了,便忙让开了道,平日里大家喊的都是什么狗娃、二妮儿的,今儿却叫我,“姑娘”,弄得我很是不习惯。
院子门口站着两个男人,穿着一样的衣服,像是两尊门神。
屋里是个老婆婆和两个小姐姐,老婆婆很精神,穿的也很考究,比镇子里那些夫人还好看,“哟,这便是大姑娘了吧!
真好看!
奴夫家姓周,您管奴叫周嬷嬷便好!”
周嬷嬷是个性子开朗的,逢人便先笑三分,我挺喜欢她的,便笑着喊了句,“周嬷嬷。”
周嬷嬷一听,笑的更是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招呼着身边的双红和双喜去请老夫人出来。
哦,老夫人,就是祖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