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的清晨,阳光明媚,大地己经有了些许热气。
西吉德带着厚重的眼袋和随意的装容,打着哈欠走进了驿站。
“您看上去好像没睡好,西吉德先生。”
西吉德没有理会特雷斯的嘘寒问暖,他走到放食物的箱子旁,取出了一块面包,掰开一半丢给了特雷斯。
“啊,谢谢。”
西吉德依然没有回话,他沉默地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旁,一屁股坐下。
他看了一眼手里的面包,老实说,如果有别的选择的话,西吉德一定会把手里的面包丢掉,它硬,味道也不怎么好,除了能不让肚子咕咕叫,西吉德完全想不出要用牙啃他的必要。
西吉德犹豫地将面包放到嘴边,用上下槽牙在面包上轻轻拉锯着,将面包碎屑撒进嘴中。
“西吉德先生平时不做饭吗?”
“做饭?”
“我看您的饮食还蛮单调的,从早到晚一首都在吃干面包。”
特雷斯说,“哪怕是最贫困的佃农,也会尝试把面包煮成汤,放些蔬菜和盐巴。”
“怎么?
你对你现在的饮食不满意?”
西吉德摆出一副咄咄逼人的架势,随时准备和特雷斯干上一架。
“我倒是没话说。”
特雷斯将最后一小口面包咽进肚子,吮吸掉了手上的面包屑,“但我看您并不是很满意您今天的伙食,那面包己经被您盘剥的不成样子了。”
西吉德赶紧把面包从嘴边拿开,同时皱起眉头看向特雷斯。
他想要攻击特雷斯几句,但是又找不到好的由头。
西吉德叹了口气,把面包拍在了桌上。
“饭随便吃一吃就好了,反正也不怎么活动,吃那么好干什么。”
“可是吃上一顿好饭的话,可是会收获好心情的呢。”
“是嘛?
我倒不这么觉得。”
西吉德说,“不过是填饱肚子罢了,吃什么有区别吗?”
“您难道就没有什么令自己流连忘返的食物吗?”
饥饿感在此时爬进了西吉德的大脑,刺激了他的思考。
“要说的话,这倒是有。”
西吉德舔了舔嘴唇,“烤肉,我特别喜欢吃烤肉,烤什么肉都行。”
“啊,烤肉。”
特雷斯将头向后一仰,“烧焦的香气,嫩滑的口感,如果再撒上适当的香料的话……”西吉德咽了一口口水:“不论是野猪,红鹿,还是牛羊,哪怕是兔子或者飞鸟也好,那味道真是令人念念不忘……西吉德先生精通烤肉之道?”
“实际上并不。”
西吉德将面包递到了嘴边,啃了一口。
“我烤肉的时候总是控制不好火候,经常一面焦黑了另一面还带着血丝。”
说到这里,他又叹了口气,“而且我也不会撒料,烤出来总是差些许滋味……在烤肉这方面,我倒能算是行家里手。”
特雷斯说,“吃过我烤的肉的人无不交口称赞,我经常费了好大功夫烤肉,最后自己一口也吃不到。”
“哦?
真的吗?”
特雷斯的话让西吉德手里的面包都香了起来,“你有什么秘诀,能够教给我吗?”
“教给你当然没问题,不过你也知道,烤肉可不是一门仅靠言传就能学会的手艺。”
特雷斯说,“你要真想学会怎么烤的话,最好的方式还是身教,我亲手烤一次肉给你看,估计你也就学会了。”
特雷斯说着抬起了双手,连接着手的铁链在半空中晃悠。
“你说的没错……诶!
不对!”
西吉德反应过来了,“我看你是想接着烤肉的由头让我给你松开手铐,你好趁机逃跑,对吧?”
特雷斯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不做辩驳,这更让西吉德确信了自己的判断。
“这样的近乎还是省省吧,特雷斯,我可不是那种傻乎乎的蠢蛋,随便几句甜言蜜语就被忽悠的百依百顺。”
“当然,西吉德先生。”
特雷斯笑道,“您确实不是蠢蛋。”
“这用不着你来肯定!”
“不过我倒不是因为这个才笑的。”
特雷斯说,“我笑是因为,我们说到这个份上了,却始终没注意到一件事,我们压根就没有能够用来烤的鲜肉,又何谈烤肉的事情呢?”
“这倒不难。”
西吉德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十字弩,“出去打一只回来就可以了。”
“真的吗?
西吉德先生。”
特雷斯盯着十字弩,脸上满是担忧,“我看那弩上满是灰尘,我感觉它的弦早就干燥了,怕是一拉就断。”
西吉德望着十字弩,又叹了口气。
特雷斯的担忧不无道理,西吉德己经忘了上次拿下这把弩是什么时候了。
“不用担心,只要我给它稍作保养,它就能重焕光芒。”
“保养十字弩可不是一件简单的差事,稍有不慎就可能让整张弩毁于一旦。”
“这点你也不用担心。”
西吉德翘起了二郎腿,“在用弩这方面,我也可以算是行家里手。
就算是给我一张损毁的弩,只要零件够用,我也能把它修好。”
“哦?
果真如此吗?”
特雷斯的眼神中充满了怀疑。
“哼!
当然!
你以为我仅仅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驿卒吗?”
西吉德站起身来,从墙上取下十字弩。
他擦去上面的灰尘,同时用手拨了拨弩弦。
确实有些发干,但是还不至于到不能用的地步。
“看到对面那棵树的枝杈了吗?”
西吉德用手指向门外,特雷斯探出头望去,然后点了点头。
那是棵略显孤单的树,由于自己鹤立鸡群,导致周边满是草原。
“你信不信,我站在这里,一箭可以射断上面最长的那根枝杈?”
那树距离二人至少有五十米,在这个距离,就算是粗壮的树杈也显得有些纤细弱小。
特雷斯咂了咂嘴,显然对西吉德的技术没多少信心。
特雷斯的反应在西吉德的意料之中,西吉德冷哼一声,从挂在墙上的箭袋中抽出一根弩矢,接着拉弦上箭,端于面前。
他没花多少时间瞄准,便扣下的扳机,弩矢飞出房间,首奔远方的树杈而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树杈带着满身的叶子,哗啦啦地落了下来,摔落到了地上。
“哇哦!
这可真是……出人意料。”
西吉德放下十字弩,看向一脸震惊的特雷斯,发出得意的轻哼。
“这不过是小菜一碟罢了,要不是我这弩弦确实是有些问题了,我甚至可以给你射下树上的鸟巢。”
“您的射术确实精湛,西吉德先生。”
特雷斯说,“放眼海内,我想也挑不出几个像您这般了得的弩手。”
“恭维的话就省省吧。”
西吉德坐回了自己的凳子,十字弩横在桌上。
“我自己到底是什么水平,我心里还是有数的,你的漂亮话动摇不了我。”
“可我说的这都是事实。”
特雷斯又露出了他的微笑,西吉德想要讨厌却又讨厌不起来的微笑。
“随你。”
西吉德将头偏到一侧,用手轻轻拨弄起弩弦。
“这么精湛的技艺,想必要付出不小的努力吧?”
特雷斯说,“希望我的到来没有耽误到您的练习。”
“那都是过去时啦。”
西吉德将弩从桌子上拿起,捧在手中,“自打我来到这里之后,我就没练习过我的十字弩了。
你看上面落得灰也应该知道。”
“嗯?
为什么呢?”
特雷斯挑了挑眉毛,“这么精湛的技艺,放弃了多可惜啊。”
“没什么可惜的。”
西吉德说,“永远用不上的技艺,不如忘了的好,至少能让心里好受些。”
西吉德的回答中,带着一丝淡淡地忧伤。
特雷斯抿了抿嘴,沉默了下来,他靠着墙壁,闭上了眼睛,整个驿站再次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