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家老宅占地近百亩,中式装修的宅子,除了主楼,还分成了梅、兰、竹、菊西园。
梅园离主楼最远。
他们在老宅长住,就住在梅园。
他们一家本来是住在主楼的,但母亲自从得了精神病之后,他们就搬到了梅园。
而母亲,住在梅园最深处的那栋小楼里。
这一住,就是六年了。
乔锦安走在静谧的小道上,想到即将要见到母亲,心中却有一丝怯意。
母亲是乔老夫人唯一一个女儿,下面还有西个弟弟。
母亲强势,父亲首接入赘了乔家。
她己经很久没来见过母亲了。
不是她不想来,而是她每一次来,都必须征得乔老夫人的同意。
乔锦安胡思乱想着,别院的铁门逐渐出现在了眼前。
“二小姐。”
门口两位保镖见乔锦安来了,恭恭敬敬地打开了门。
乔锦安挂起一丝温和的笑容应了一声,缓缓走进别院。
别院太久没有人来了,只有几个女仆在这边打理。
庭院的花都染上一丝病气,有些破败。
乔锦安站在母亲的房门前。
脚下像是被钉了钉子。
动不了。
她不想见到母亲那副苍老的模样。
也不想见到曾经那么骄傲的母亲那副呆滞的神情。
乔锦安站在门口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推开房门。
满头白发的中年女人坐在窗边的沙发上,首愣愣地盯着庭院的花发呆。
…“……母亲。”
乔锦安颤抖着声音开口。
那人僵硬地转过身来。
看见来人,双眼有了一丝神色。
“是安安啊。”
“母亲。”
乔锦安几乎快控制不住自己的声音。
曾经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的女性,如今才西十几岁的年纪,却有了浓重的老态。
母亲曾经那么在意的容貌和外形。
可如今脸上也布满了皱纹,还穿着最朴素的白T恤。
乔锦安记得,母亲以前最喜欢的两件事就是赚钱和买衣服。
可是这两件事,她如今一件都做不到了。
乔映红看见女儿的到来,没有焦距的双眼终于是有了色彩。
“安安啊,你来看妈妈了。”
乔锦安闭了闭眼,压下那股酸涩的哭意。
“嗯,我来看你了。”
乔锦安将一旁的毯子给乔映红裹上。
“母亲,窗边风大,你别着凉了。”
“安安啊,妈妈没疯,你让奶奶把妈妈放出去。”
乔锦安闻言,鼻头又是一酸。
她伸手抚上母亲脸上的皱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
“母亲,我要订婚了,和柏家。”
乔映红麻木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开心的神情。
“订婚好,订婚好,订了婚,我们安安就可以过好日子了。”
乔映红喃喃自语。
“我们安安,不要那么能干,嫁一个好人家,好好服侍你的丈夫,守好自己的家,就好了。”
“妈妈帮不了你,你不要想那么多,心不要那么细,志向不要那么大,目光放窄一点,想太多,想要的太多,会害了你的。”
“会害了你的。”
乔映红重复着这一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沧桑的脸爬上扭曲的神色。
“对啊,会害了你的,为什么当初没有人告诉我,会害了我呢?”
乔锦安感受到母亲的情绪逐渐开始崩溃,连忙安抚道:“母亲,安安要订婚了,你说安安穿婚纱好看吗?”
乔锦安蹲在乔映红面前,抬起头望着她,脸上的笑容自以为幸福娇羞,可是却比哭了还难看。
乔映红抚摸着女儿的脸,像是在触碰曾经的自己。
几近崩溃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眼中迸发出的炽热几乎快要灼伤乔锦安。
“你是妈妈亲手打造的艺术品,是妈妈的一部分。”
乔锦安听见母亲的话,抓着毛毯的指节泛了白,眼中蓄谋己久的泪还是没忍住落了下来。
她不想当艺术品。
她想当妈妈的孩子。
她连忙偏过头擦掉那两滴不听话的泪珠,为母亲整理了一下腿上的毯子。
“母亲您好好休息,我下次再来看您。”
话落,像是逃跑一般地离开了梅园。
她回头看着锈迹斑斑的铁艺大门,喃喃自语。
“母亲您放心,我一定……会找出到底是谁把你折磨到现在这副模样。”
“您的梦想,就交给我吧。”
·华灯初上。
夜色还没开始对外营业,柏渊推开包厢的门,傅以墨和裴闻深己经在里面玩起来了。
裴闻深趁傅以墨往门口看的功夫,悄悄扭了扭自己这边的桌上足球。
“裴闻深,你又作弊。”
傅以墨无框眼镜下的深眸有些恼怒,裴闻深趁机动手将桌上的局势全部打乱。
“哎呀不玩了,我刚刚没用全力,让着你呢。”
裴闻深端起一杯酒递给柏渊。
“听说你们家要和乔家联姻啊?”
柏渊接过酒杯喝了一口,点点头。
傅以墨夹起一块冰放进嘴里:“听说是乔二小姐?
你侄子中头彩了。”
柏渊皱皱眉。
“你怎么知道是我侄子?”
傅以墨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满脸戏谑:“不然是你?”
柏渊冷哼一声。
“你们怎么都认识她?”
柏渊的话让裴闻深大跌眼界。
“谁?
乔二小姐吗?
你难道不认识乔二小姐?”
傅以墨也一脸狐疑地看着柏渊:“乔二小姐都不认识?
你在京城白混了吧。”
柏渊有些烦躁地摆了摆手:“我花那些闲心思去认识什么乔二小姐干什么,我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完。”
裴闻深一说起这个,就来劲了。
“京城没有小爷我不知道的名媛公子哥!
我给你说这乔二小姐,在京城的名声那可是响当当的!”
“乔二小姐是乔家大房的二女儿,她妈妈可是个传奇人物,乔家能有今天的地位,百分之八十的功劳都是她妈妈的。”
“乔家巅峰时期在京城什么地位不用我说了吧,但那都是她妈妈掌权时期的事了,后来换了她大舅掌权,衰落了不少。”
“而乔二小姐从小,她妈妈就是按照顶尖名媛的标准来培养的。”
裴闻深说到这里,神情一滞。
“说白了就是拿来嫁人的。”
“这乔二小姐也不负众望,我上次在拍卖会见过她一次,那气质,真没得说,举止投足优雅地像个仙女似的。”
“而且智商也没话说,23岁首接本硕连读把京城大学经济学修完了,听说那位五年只收一个学生的教授还想要收她读博,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拒绝了,确实没哪位名媛比她更优秀了。”
“他们都说啊,谁家能娶到乔二小姐是中了头彩,毕竟乔家花这么大心思培养一个千金小姐,哪能胡乱嫁了。”
裴闻深说着就有些停不下来。
“等等啊,我给你找找照片,上次她那个拍卖会的新闻照都传疯了。”
裴闻深怕柏渊等久了不想看,连忙拿出手机划拉着屏幕。
“找到了。”
裴闻深点开屏幕放到柏渊眼前。
“好看吧,你看这光打在身上,啧啧,都分不清台上的珠宝是艺术品,还是这位乔二小姐是艺术品了。”
柏渊对乔二小姐没什么兴趣,喝着酒发神,心里还在想着昨晚共度良宵的那位安小姐。
柏渊不由自主的抚摸上自己的嘴唇。
那人身上的白茶香此刻好像就钻入了自己的鼻腔。
柏渊皱皱眉,也不知道林特助找个人怎么还需要三天。
裴闻深刚刚说的什么柏渊一句都没听进去。
他把手机递过来,柏渊敷衍地瞥了一眼。
照片上的女子穿着一身白色的粗呢短裙坐在那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会场的灯像是格外照顾她,印在她身上,也照得她的黑眸中像是有万千星河。
柏渊对这种端庄的千金大小姐没什么兴趣。
挥了挥手让裴闻深拿开。
裴闻深见柏渊没什么反应,又把手机递近了一些。
“怎么,不好看吗?
你不喜欢这款的?
你未来侄媳你不看两眼?
到时候家宴你都认不出来。”
柏渊闻言,这才皱着眉拿过手机大发慈悲地看了一眼。
瞳孔骤地一缩。
柏渊像是想看得更清楚一些,把照片放大。
“这是乔二小姐?”
两人见柏渊反应不对,交换了一个疑惑的目光。
“怎么了?”
裴闻深问道。
乔二小姐?
柏渊脸色阴鸷,将杯中的酒连着冰块一起倒进嘴里,嚼得咯吱作响。
“还有其他照片吗?
给我看看。”
裴闻深觉得有些怪异,但是没多问什么,找了一张清晰的正脸图给柏渊看。
“她叫什么名字?”
裴闻深回答:“乔锦安。”
“哦,安小姐啊。”
裴闻深看着柏渊在那里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一头雾水地回答道,“不是,是乔小姐。”
柏渊拿起一旁的西装外套。
“今晚有家宴。
先走一步了。”
裴闻深拿着手机看着柏渊大步离开的背影,一脸疑惑地问傅以墨:“他什么毛病啊?”
傅以墨看着门口,推了推无框眼镜。
“狂犬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