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一时间,白芷感受到体内的浊气,不再重重的扼住自己的脖颈,身体也开始变得轻巧,一切仿佛都可以释然。
世界这么美好,她还有家里人需要照顾,这样纵身一跃,一走了之,实在是太自私了。
勇气往往在首面死亡的时候迸发,这一刻的白芷,只是希望明天能照常看到升起的太阳,看见万物蓬勃的样子。
她希望好好奋斗,兑现对爸爸妈妈的承诺。
想清楚之后,她不禁惬意了许多,整个人随之长舒一口气。
原来人的求生欲望是这么强烈,寻死竟也是她的负担。
由于坐的时间实在太久,她的腿都压麻了。
捶了捶麻掉的腿之后,白芷随即起了身,想往悬崖底下探探,看看自己执念想要葬身于这里的底下究竟是什么样子,前几次她上来,也只敢远远的看一眼,她怕看到具体的情境之后,没有勇气。
现在想给自己一个活下去的机会,反倒是释然,敢往下边看了。
但就在她起身的那一刹那,旁边的男人像个猛虎一般朝着她扑了过来。
毫无防备的她被扯到了地上。
她本来就高,这样被男人一扯,上半身活生生的撞在地上,后背疼的厉害,正想开口斥责男人下手太重,但却被对方抢占了先机。
“我说,你这人真没有公德,当着别人的面跳崖,你知道会给这个人造成多大的伤害吗。”
男人明显紧张了,他刚刚风轻云淡的模样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手背突起的青筋,以及费力后,额头上泛起的虚汗。
还真是弱。
白芷这种讨好型人格实在是没救,哪怕她现在后背疼的厉害,但她第一反应却是让别人担心了,于是朝着“救了”她,又伤了她的男人开口:“我只是想看一看悬崖底下,并不是要当着你的面跳崖。”
男人明显是被吓到了,他整个人在不可遏制地颤抖,纵使白芷一早上见识了他有多么的风轻云淡,但现在却发现,他也不是对什么都无所谓。
男人一时之间还没有恢复状态,一边喘着粗气,说话的声音也弱了起来:“那我怎么知道你不会跳下去。”
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或许是有了活下去的欲望,白芷心情还不错,以一种打趣地意味对男人说:“那你呢,你如果不是来自杀的,干嘛来这里?
如果我真的跳下去,岂不是给你起了一个带头作用,你正好壮壮胆,跟我跳下去。”
“那你也不能在我前头跳下去。”
“这年头,自杀也要分优先级吗。”
他用指节分明的手去捋了捋被风吹乱的头发,尽力去保持自己的形象,然后才开口:“不是,我今天想通了,先不去死了,所以如果你当着我的面没了或者我哪天在新闻上看到你去世的消息,我会觉得我自己是刽子手,你懂吗?”
男人的眸子淡了下来,这句话明明是对着白芷说的,但却像是在自言自语。
白芷向来就是出了名的脾气好,经他这么一说,确实觉得有道理。
换做是她,又怎么可能看着陌生人在她的眼前,自寻短见。
她回头看向他,还是一副紧张的样子。
果然生死之间,谁又能真的做到风轻云淡。
“你说的对,今天我们俩谁都不能死,如果任何一方没了,活着的那个人的良心终将不安。”
白芷虽然嘴上这样讲,但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人的意志很难被其他人转移,无非是自己转念一想,发现想死的欲望并没有那么强烈罢了。
林知远眺望了一圈,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山川为证!”
他伸出右手,示意白芷。
白芷疑惑地看了一眼,男人的眼神示意她击掌。
白芷恍然大悟,伸出左手:“山川为证!”
当她眯着眼睛看太阳的那一刻,她想到了父母,想到了刚上大学的妹妹,想到了那个对她还不错的男朋友。
......白芷是在柏油路上和悬崖上遇到的那个男人分开的,这条路可以让车辆畅通无阻地从山脚到达南峰顶,所以路上人很多,不怕对方反悔。
两个人刚刚在山顶都信誓旦旦地约定,但又不约而同地不相信对方,于是一起走到了这里。
要说这秋山,算是肃南市一大旅游景点,因地势险峻而著称。
白芷和林知远刚刚待的地方是秋山北峰,整座山最险峻的地方,一般很少有人踏足,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从小路一路走来都没遇到什么人。
而公路通往的南峰,才是游客络绎不绝的地方,那里不但修建了安全的观景台,还有一座不知道什么时候修建的寺庙。
经过不断地修缮扩建到现在香火不断。
听说求财,求姻缘,求事业,很灵。
可是白芷现在不信,去年的她,在大雄宝殿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头,祈祷工作顺利,尽管那时候的她所在的地产己经是强弩之末。
可是她并不是贪婪地想让佛祖帮助地产起死回生,而只是希望自己在公司倒闭后有个好出路。
事实证明,临时抱佛脚是没用的。
秋山脚下。
气温己经回升,刚下山的白芷脱下外套攥在手里,现在的内陆就是这样,温差大的要死。
白芷在东南沿海上的大学,现在回到西北这边,每次遇到这种温差很大的天气,她都不免怀念她的大学时光。
东江真是个好地方。
人总是习惯性地记着美好,而忘记痛苦。
她都忘了自己刚去东江是如何不适应那种高温天的了。
去东江上大学之前,白芷就没出过县城,哪怕县城比家里的温度要高些,但那能高到哪里去,左不过最高的温度也就二十七八度。
但她去了东江才感受到什么叫做亚热带,太热了。
加上那种大城市的热岛效应,真的很不适应。
而现在,她开始怀念过去。
一早上没吃东西,白芷有些饿了,她走到一家饭店门口,迈着大步走了进去。
饭点还没到,店里面没什么人,几张桌子空落落,唯独在最里头的角落,坐着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看上去背宽且首,很是惹人注意。
白芷向收银台要了一碗面片,10块,拿着早上宾馆退的100块押金,给了收银员。
收银员拿到现金先是诧异地顿了一下,接着才接过白芷手里的钱,开始从柜面底下拿出一个小收纳箱,找零。
从动作上可以看得出来,她并不是很高兴。
确实,在这个无现金交易的时代,一个年轻人,拿着现金买东西,并不多见。
好在,用现金的人还是有的,终于在一顿乱翻之后,她找齐了给白芷的找零,凑够了90块。
接过钱和小票后,白芷去了出餐口将票递给了厨师。
在她转头寻找座位时,一眼就看到了在悬崖边碰到的那个男人,他正在吃面,眼前摆了几盘小菜,此时,正朝着白芷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