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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抢了皇位后,我带大明起飞朱允熥朱元璋全文

生椰拿铁yyds 著

女频言情连载

管你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孙。这种深仇大恨,不可能不报。包括常升在内的其他淮西勋贵也同样怒目圆瞪,看着被缚住身体、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二人,杀气腾腾。“娘……他们……”朱允炆顿时双目失神,扭动着身体往后退去。“你……你们敢!”“我是懿文太子正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你们胆敢犯上!”吕氏脸色大变,立刻护在朱允炆身前,疾言厉色地呵斥道。但不住颤抖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一旁的常升冷哼一声:“太子妃?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我大外甥怎么死的,你这个太子妃怎么得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本来就容易防线降低。如今人为刀俎,吕氏母子不过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而这些刀俎更非寻常,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修罗,压迫力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承...

主角:朱允熥朱元璋   更新:2024-11-28 15:3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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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女主角分别是朱允熥朱元璋的女频言情小说《穿越:抢了皇位后,我带大明起飞朱允熥朱元璋全文》,由网络作家“生椰拿铁yyds”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管你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孙。这种深仇大恨,不可能不报。包括常升在内的其他淮西勋贵也同样怒目圆瞪,看着被缚住身体、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二人,杀气腾腾。“娘……他们……”朱允炆顿时双目失神,扭动着身体往后退去。“你……你们敢!”“我是懿文太子正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你们胆敢犯上!”吕氏脸色大变,立刻护在朱允炆身前,疾言厉色地呵斥道。但不住颤抖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一旁的常升冷哼一声:“太子妃?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我大外甥怎么死的,你这个太子妃怎么得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本来就容易防线降低。如今人为刀俎,吕氏母子不过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而这些刀俎更非寻常,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修罗,压迫力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承...

《穿越:抢了皇位后,我带大明起飞朱允熥朱元璋全文》精彩片段

管你什么太子妃、什么皇孙。
这种深仇大恨,不可能不报。
包括常升在内的其他淮西勋贵也同样怒目圆瞪,看着被缚住身体、坐在地上瑟瑟发抖的母子二人,杀气腾腾。
“娘……他们……”
朱允炆顿时双目失神,扭动着身体往后退去。
“你……你们敢!”
“我是懿文太子正妻,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你们胆敢犯上!”
吕氏脸色大变,立刻护在朱允炆身前,疾言厉色地呵斥道。
但不住颤抖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恐惧。
一旁的常升冷哼一声:“太子妃?我姐姐是怎么死的,我大外甥怎么死的,你这个太子妃怎么得来的,你自己心里有数!”
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本来就容易防线降低。
如今人为刀俎,吕氏母子不过砧板上的鱼肉一般,而这些刀俎更非寻常,一个个都是尸山血海里杀出来的修罗,压迫力根本就不是常人能承受得住的。
更何况吕氏?
被常升这么一问。
吕氏整个人直接僵住,脸色刷地一下就白了下来,眼睛慌张地左右乱瞟,仿佛是在想自己是否有哪里暴露了什么。
不过她有本事让这么多人都看不透,心理素质还是没的说的。
很快就调整过来自己的状态,梗着脖子否认道:“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我是太子妃,乃是大行皇帝亲封!你们不可动我!”
她不认为自己暴露了什么。
而且她心中明白,自己不承认,这群人不一定会放过他,承认了这群人一定不会放过她。
常升冷声道:“果然是你!”
朱允熥也忍不住目光一凛,在心中暗道:我的猜测果然没错。
虽然吕氏应变速度不慢。
但她刚才的神情已经足够说明:八九不离十了。
这一幕。
自然也落入了朱元璋眼中。
「所以……允熥是在害怕?」
「他故意低下头,故意在人前唯唯诺诺,在夫子面前一问三不知,在咱面前拉不开弓,都是因为……他在害怕?」
「常遇春家的丫头……还有咱家雄煐,明明他那么聪明,天赋异禀,合该是大明第三代雄主!」
「这吕氏,该死啊!」
蓝玉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说,这些年,吕氏一直都防备着他,甚至透露,咱家大侄女和大外甥孙之死,或许都不简单……”
“大姐和雄煐!?”常升怒然拍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其他人面上也都是惊怒交加。
即便有些人对常氏没什么情分,可当年的朱雄煐,天生聪慧,深得朱元璋的喜爱,老爷子甚至曾经直说过:大明三代雄主尽聚于此。显然直接把朱雄煐当作了大明第三代君主看待了。
朱雄煐出身常氏一脉,自然被他们这些人当作了自己乃至家族后辈的下一代政治依靠——这一点才是最令他们愤怒的。
蓝玉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站起身来按住常升的肩膀,目光也骤然变得无比凌厉:“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老爷子驾崩了,允熥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这是我们的机会,更是我们的活路!”
“锦衣卫、五军都督府、甚至五城兵马司咱都打点过了,咱已经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爷子新丧,咱们当然要进宫去见老爷子最后一眼!”
“允熥现在正在乾清宫等着咱们!”
蓝玉声音坚定,语气之中并没有带着一丝商量的意思,而是在通知在场所有人,不容置喙!
一连串巨大的消息砸在脑袋上。
不少人都有些懵。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把朱允炆拉下马,把那个木讷蠢笨、唯唯诺诺的三殿下给扶上位??
毕竟朱允熥这十数年来留给他们的刻板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不少人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犹疑之色来。
蓝玉却不给他们过多思考的时间,继续道:“真他娘的墨迹,一个个没胆的货!今天这事儿,从你们今夜一只脚迈进开国公府的时候开始,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常升!咱们进宫去!”
“宫里今晚当值的守宫侍卫曾在咱帐下效力,咱已经和他通过气儿了,他不知情,已经答应放咱们进宫!”
蓝玉或许政治眼光不行。
但在人员调动、排兵布阵这一块向来是雷厉风行。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应他,便一甩身后的披风,直接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客厅大门的方向而去。
常升愣了愣,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会宁侯张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是第一个跟上去的。
他虽然一向沉稳冷静,但他也知道,但凡蓝玉遭祸,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被蓝玉牵连进去,更别提他们都来开国公府来了——正如蓝玉所说,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就算现在缩回自己府里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蓝玉这边一旦出了岔子。
他们该遭殃的还是要遭殃。
这也是为什么朱允熥只找了蓝玉一个。
面露—丝恍然:“殿下真能‘点石成金’!”
毕竟……
料到了后果还去做这种自取灭亡之事的人。
那是傻子!
自家殿下能是傻子么?
马马三宝虽然不知道自家殿下到底要怎么“点石成金”,但他现在已经完全明白,殿下肯定是有法子的!
……
帷幔之后。
朱元璋眸子里露出—抹意外之色,暗道:「这小太监的资质,也不寻常啊,允熥刚才—番话虽然说得很清晰很有条理,但没有—定资质和学识的人,是理解不了的。」
「嘶……咱没记错的话,允熥这孩子七八年前破天荒地开口要了个小太监去,莫非就是这个小太监?」
朱元璋似乎突然想起来什么。
眸子微微眯了—下。
朱允熥从小到大默默无闻,风评也很差,除了上学几乎都是自己—个人闷着,几乎跟个透明人—样,开口把马三宝要到自己院子里去,算是很不同寻常的—件事情了。
所以这事儿也传了朱元璋—耳朵。
只是当时朱元璋已经认定朱允熥这个孙儿蠢笨平庸,不甚在意,也就抛诸脑后去了。
现在想来……
「该不会允熥在那个时候,就看出来这个小太监不寻常了吧?七八年前的事情,那时候的允熥,才五六岁的年纪??」
朱元璋心里暗暗产生了—个猜测。
但立刻又觉得这个猜测有点太过离谱了。
正当他思索之际。
—道轻微的叩门声打破了乾清宫的宁静。
紧闭的朱漆大门之外,响起三道不同的声音:
“臣翰林院学士刘三吾。”
“臣吏部尚书詹徽。”
“臣户部左侍郎傅友文。”
“应召,觐见陛下。”
「刘三吾?詹徽?傅友文?」
听到三道熟悉的声音,朱元璋先是心头微微—跳,随后便反应过来,面上露出—抹释然之色。
「是了,刚才那小太监说了,已经以咱的名义传召了另外的人过来,前面闲聊的这会儿就是在等这几个人。」

乾清宫。

偌大的宫殿门窗紧闭,其中竟连一个宫女太监也没有,只有烛火微微晃动,愈发显得殿中空空荡荡。

昏黄的烛光映照着两个身影,二人皆已是头发花白。

其中一人穿着一身明黄色五爪龙袍,正趴在乾清宫大门上,顺着门缝儿、眯着眼睛往外面瞟,神色之中带着一丝紧张和期待。

另外一名老者则是佝偻着身子左右踱步,似有不安。

几番欲言又止。

老者终于还是忍不住拱手一礼,劝道:

“陛下,要不这件事情还是算了吧。您是一国之君,假称驾崩之事若是传了出去,也不知会掀起怎样的波澜。”

没错。

穿着龙袍趴在门缝儿上往外瞟的,正是大明皇朝的开国皇帝,洪武大帝朱元璋。

他没死,只是让锦衣卫指挥使蒋瓛去东宫,假传了个死讯。

在他身后坐立不安的。

则是朱元璋最信任的御医,太医院院使戴思恭。

作为太医院陪葬天团的C位,让他配合宣布朱元璋嘎了,戴思恭一把年纪,自然是有点慌的。

听到身后戴思恭的劝谏。

朱元璋继续趴着门缝儿,连头都没有回,语气之中略带一丝不耐烦:“要咱说,你们这些当太医的,就是胆子小!”

“一个人的秉性资质,只有真遇到事儿了才能看得出来,等允炆来了乾清宫,咱看看这孩子的表现,当晚就站起来让他知道,咱是装的,这件事情不就没几个人知道么。”

“咱只让蒋瓛去通知了允炆,大晚上的,消息传不出去。”

朱元璋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示意戴思恭不必多言。

戴思恭蹙起眉头暗暗叹了口气。

顿了顿还是忍不住劝道:“可是陛下,不论别的,这件事情,它终究也不吉利呐,您九五之尊……”

朱元璋冷哼一声:“吉利?这些年来,咱当过和尚要过饭,要是讲究吉利不吉利的,早没命了!”

“贼老天把咱妹子和大孙都带走了,现在连标儿也没了,咱还有什么好怕的!?为了大明皇朝的千秋鼎盛,吉利不吉利的,又算得了什么?”

说到这里,朱元璋沉默了片刻。

而后才再次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轻颤:“大明……需要一个后世之君。”

戴思恭闭了嘴。

看着那个有些佝偻的背影,莫名地有些心酸。

他跟着朱元璋的时间不算短,平日里的陛下,威严、霸道、天子威压,皇权气势……背脊永远是直挺挺的,自从太子殿下薨了之后,终究也是佝偻下去了。

太子殿下没了。

陛下不仅是失去了一个最爱的儿子。

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他多年来倾注所有心血培养出来的继承人,失去了大明的后世之君……

听朱元璋这么说。

戴思恭也算是明白了朱元璋突然喊他过来,又让蒋瓛去通报假死消息的用意了:要立储!

根据朝廷上下最近的风向来看。

陛下心里的新储君,大概率就是东宫的二殿下了。

假称驾崩试探东宫二殿下,看看二殿下的资质秉性,其一是为了更好地培养教导新储君,其二大概是……也要根据新储君的表现,开始给他铺路了……

戴思恭正出神思索着。

便听到朱元璋似有些随意的闲聊询问:“戴思恭,你说……允炆他能把握得住吗?”

话都对戴思恭说开了,朱元璋也没什么必要藏着掖着了。

立朱允炆为皇太孙。

从个人情感来说,朱标是儿子,其他人只能说是皇子,这皇位,当然是要传给标儿的后人才好。

从大明的稳定来说。

如果从其他的皇子之中选择继承人,九大塞王个个都不差,立谁为储,其他人谁都不会服气。

反而是立皇太孙,朱标血脉,名正言顺,谁也不好多说什么。

所以朱元璋心里基本早就打定了主意。

现在玩这么一出假死。

不过是为了看看朱允炆到底能不能把握住这个担子,如果握不住,那自己说不得就要替他做些打算和准备了……

想到这里。

朱元璋眸中顿时露出一抹杀意。

戴思恭心头一凛,背后汗毛顿时就竖了起来,暗道:果然……

不过他能在朱元璋身边侍奉这么多年,自然是有眼力见的,只露出一副惊惧、不敢置喙的样子:“陛下恕罪,微臣只懂看病,不懂这些。”

好在朱元璋也没有多说什么。

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唉……要是标儿……”

接着便摇了摇头。

背着手继续从门缝里往外看去。

戴思恭有些无奈地轻叹了一口气,心中也无比遗憾:太子殿下仁厚、有威望,在朝深得文武朝臣的拥戴,在野深得百姓民心,陛下一手培养起来,是大明最好的后世之君。

旁人又有谁可堪相比的?

只可惜天妒英才罢了。

……

东宫偏殿。

“三宝,立刻去凉国公府找凉国公,给我捎句话。”

听到朱允熥的话。

侍从太监三宝先是看着他愣了一下。

旋即便似是想明白了什么一般,目光一亮,神色之中夹杂着惊喜:“凉国公?殿下,您这是要……”

被称呼为“三宝”的侍从虽是个太监,却并不寻常。

姓马名和,小字三宝,后因功被朱棣赐姓“郑”,是为郑和,七下西洋,在世界航海史上也可称空前壮举。

马三宝在洪武十七年的“平云南之战”中成了俘虏,随大军回到应天府,入宫服役。

按照他原本的命运,后面是要调配给朱棣府里的,巧的是,恰好在调配之前被朱允熥给发现了,就被他选到了自己宫里,成了他的贴身太监,平日里上学、读书、习字都是带着一起。

也正是因此。

马三宝的认知眼界与普通太监不可同日而语。

“奴才之前多次劝殿下,和凉国公、开国公他们走动走动,也好叫太子妃知道,殿下您不是可以随意拿捏的,如今……您可算想通了!”马三宝面上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道。

他十三岁进宫挨了一刀。

本以为这辈子也就是宫里的寻常阉人了。

却不想入了东宫这位小殿下的眼,带着出入大本堂,聆听名儒教诲学习道理,得览皇家藏书开阔眼界。

心里当然只想自家殿下好。

可惜数年以来,殿下都只敢安安静静待在这座僻静冷清的偏院,时不时被太子妃暗中刁难也只有默默忍受,就连那些身为国公的亲舅舅、亲舅爷也不去亲近。

凉国公、开国公那些勋贵不是没有朝殿下投来过希冀的目光。

可殿下的逃避。

最终还是让那群人摇头放弃。

旁人都说。

东宫三殿下性子软弱、木讷蠢笨,实在不像皇家血脉。

马三宝每次也只能心里暗暗不平。

也常常替朱允熥着急惋惜。

现如今,朱允熥在这个关口“开窍”了,马三宝是最开心的。

“以凉国公如今的分量和地位,定能庇佑殿下,让太子妃和二殿下多顾忌些,不至于太欺负您。”

“奴才这就去找凉国公去!”

马三宝面上欢欢喜喜,就要转身。

然而,下一刻却听到一个令他心神震颤的声音:“别急,我并非要寻求凉国公、开国公他们的庇护。”

“三宝,现在皇爷爷死了,我要的是那个位置。”


另一边。

见朱允炆这副惧怕的模样。

吕氏微微沉默了片刻,也忍不住轻蹙起眉头,有些无奈地愤愤道:“一群仗着功劳妄自尊大的人!连大明的皇嫡长孙都敢不敬!”

不过她虽然心中激愤。

却也知道这群人的地位举足轻重。

似乎是被这件事情给难住了一般,吕氏顿住了话头,若有所思,片刻后才将双手按在朱允炆肩膀上,就郑重地道:“索性现在夜还长着,娘立刻找人和江夏侯通个气儿!”

江夏侯周德兴。

淮西二十四将之一,是朱元璋的同乡,也是他小时候的玩伴之一,从起义到建立大明,历经百战,建功无数。

不过他还和东宫太子妃吕氏关系匪浅,算是吕氏娘家的表叔。

所以他并不与蓝玉等人为伍。

而是支持吕氏一脉。

同为淮西勋贵,战功卓著,自然是抗衡蓝玉等人的最佳人选。

自从朱标去世,朱允炆封为“皇太孙”在朝中的呼声愈大,他和吕氏之间的联系,也自然而然变得频繁起来。

朱允炆脸色缓和了些,点了点头道:“嗯!都听娘的!”

这时候。

也不知是不是乾清宫哪扇窗户没关紧。

殿中垂下的纱幔微微一动,连带着架子上的烛火也闪动跳跃了一下,殿内光影闪动,空空荡荡,莫名有种瘆人的感觉。

朱允炆不由被吓了一跳,缩着身子环顾四周,咽了口唾沫弱弱地道:“谁……”

吕氏也被吓得身体一僵。

蒋瓛和戴思恭都已经候在门外了,偌大乾清宫里就只有他们母子二人以及“一具尸体”,一点微小的动静都显得格外吓人。

沉默了片刻。

吕氏深吸了一口气,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胸口,然后安抚地拍了拍朱允炆的肩膀:“许是哪里有风吹进来了,孩子别怕。”

只是话虽这么说,吕氏的心里却总有种发毛的感觉。

好像自己背后悬着一把刀子一样,空荡的宫殿里,莫名肃杀。

其实他们的感觉并没有错。

此刻龙榻上的朱元璋虽然依旧一动不动,可一双略显浑浊的双目微微眯起,杀意凛然……

同时,他的心里也已经开始打算了起来:

「蓝玉他们的确是一群骄兵悍将,近几年,蓝玉甚至仗着自己胜仗颇多,桀骜不驯,在咱面前都有气焰嚣张的时候,以允炆这般性子,绝对是拿捏不住的!」

「虽说造反他们不至于,但淮西勋贵已经自成一党,这些年还相互有姻亲关系。把持着朝堂,让未来的帝王束手束脚,分走帝王权柄,是一定能做到的。」

「况且……他们平日里或多或少做过些侵占民田、滥杀无辜之事,只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在咱眼皮子底下都杜绝不了的事情,在允炆手底下只会百倍千倍地变本加厉,受苦的便是老百姓!」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杀!」

朱元璋下眼睑微微一颤,在心中暗暗做出了决定。

自从朱标去世之后。

料理淮西勋贵的事情一直在朱元璋的脑海里盘桓,只不过他一直都还没有彻底做出决定。

一方面是淮西勋贵集团的确有大功,都是当年跟在他身后,一路并肩作战、从战场上浴血拼杀出来的老伙计。

另一方面,如今暴元虽然已经被驱逐北上,可那些草莽外族还没有死心,依旧觊觎着中原之地,时不时便在边境骚扰,掀起战乱,这些人对大明来说还有用。

若非必要。

这些趁手的「刀剑」,还是留下更好使一些。

但朱允炆今天的表现,却让朱元璋把这个数日以来没下的决心给定了下来——蓝玉这一党人,是一定要杀了!

从从前的乞丐到如今的洪武大帝,朱元璋一颗心早就已经是千锤百炼,为了给大明的下一代帝王铺路,绝不可能因为什么“昔日的兄弟”、“小时的玩伴”、“从龙的功臣”,而起任何恻隐之心。

「不!不止是蓝玉一党!」

「这吕氏平常看起来一副柔柔弱弱、贤良淑德的模样,咱竟没看出来她藏得不浅!」

「标儿这才刚去了多久?这个女人和周德兴之间的联系居然就已经如此紧密了?可见对咱屁股下这把龙椅早有了肖想之心。周德兴也不是个安分的。」

「此事,更是不得不防!」

「待咱把蓝玉那一党人杀光了,周德兴在淮西功臣里的资历就没多少人比得过了,再加上他又是吕氏的娘家亲戚……最要不得的是,允炆长于吕氏之手,对她的依赖过重。」

「吕后、霍光、王莽、杨国忠、贾似道……外戚专权的例子数不胜数,周德兴以及与他相关之人,也留不得了!」

朱元璋不由双拳紧紧握起,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结果他其实早在心里有了几分预料了,只是真到了下决心的时候,还是不由心头颤动。

蓝玉一党。

周德兴相干人等。

其中错综复杂、纵横交错,杀起来可不是几十个几百个,一旦牵连起来,粗粗估计一下,怎么也得万数往上了。

但朱元璋心里却没有丝毫动摇。

只要威胁到未来帝王的路,只要有动摇朱家江山的可能性。

那就再杀个人头滚滚!

思索间。

朱允炆和吕氏母子也冷静了下来。

吕氏强压下心里的那一丝不安,道:“孩子,现在不是怕的时候,等天亮了,老爷子驾崩的消息肯定是要公布出去的,明天是一场硬仗,你要趁着天还不亮做好万全准备。”

朱允炆点了点头:“那我把黄子澄、齐泰二位老师也秘宣入宫,他们都是翰林院学士,知识渊博、见多识广。”

吕氏点了点头。

说着便齐齐转身朝大门的方向而去。

朱元璋心中犹豫踌躇的事情都已经大概有了决定,吕氏和朱允炆二人又是要出去传递消息,自然觉得不能再继续装下去了,否则他“驾崩”的消息就要开始满天飞了。

只是他刚要站起身来。

就听到外面传来两声闷响。

“砰……”

“砰……”

朱元璋杀人无数,当然立刻就辨认出来:这是什么人倒在地上的声音!

朱元璋心头一跳,他这次假称驾崩,为了避免消息泄露,早就把乾清宫内外的宫人全部都支开了,只留了一个戴思恭和蒋瓛。

倒在门外的还能是谁?

只是。

他早就下了禁令,乾清宫内外,没有他的吩咐擅闯,是死罪!

这种情形、这个时候,谁敢靠近这里?谁能靠近这里?而且还料理了蒋瓛和戴思恭两个人?

就连朱元璋脑子都出现了一瞬的空白。

「消息走漏了?」

「刺客?」

「这个时候咱身边的防守最是薄弱,是最好得手的时候!」

朱元璋心中暗忖,目光立刻变得警惕起来,杀意凛然,右手立刻摸到了悬挂在床边的宝剑的剑柄,一双眸子里迸射出精光,只待对方靠近便要拔剑斩了对方的头颅!

“杀尽江南百万兵”。

即便年迈,洪武大帝依旧是洪武大帝!


吕氏眸子里带着一缕疯狂之色,短剑剑尖直指朱允熥。

这一下子。

就连朱允炆也被吓住了:“娘……”

朱允熥淡笑着摇了摇头,不退反进,闲庭信步地往吕氏的方向走去,微微一个侧身便躲过了对方的剑锋,同时反手一个手刀打在了吕氏的手腕上。

吕氏右手吃痛。

“哐当——”

金石交鸣之音在空荡的大殿之中回响。

短剑应声掉在了地上。

吕氏脸色一变。

如同一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立刻拉着朱允炆远离朱允熥。

朱允熥单手倚在武器架上,有些戏谑地看着面色铁青的吕氏,以及猝不及防还没反应过来的朱允炆,笑呵呵地道:“小娘该不会以为我真的拉不开三十多斤的软弓吧?”

说到这里。

他从武器架上的一张龙头弓取了下来,双腿叉开做出一个标准的射箭姿势,左手握弓,右手取箭搭上去,直接将龙头弓拉了个满弓。

拉弓、瞄准、弓箭离弦发出一声清脆的破空之音,一气呵成。

箭矢朝吕氏和朱允炆的方向疾驰而去!

吕氏顿时瞳孔骤缩,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住了一般,全身发凉,发出一声惊叫。

“啊——”

满弓的箭射得极快。

还不待吕氏和朱允炆做出什么躲闪的动作。

便听得殿中“砰”地响起一声闷响,箭矢插入吕氏二人面前一寸位置的地板上,箭尾发出一阵震颤的余音……

吕氏母子似乎被吓懵了。

均是盯着地上仍旧兀自颤抖的箭尾,呆若木鸡。

朱允熥和吕氏母子二人已经算是深仇大恨、不死不休了。

杀了吕氏和朱允炆,解了这十年的憋屈,他当然会很爽。

但朱允熥两世为人。

从来不是一个轻易被愤怒冲昏头脑的人。

如果按照原本的历史轨迹,没有“老朱驾崩”这个意外发生,朱允炆登基之后也是给他封了一个亲王的尊位,只不过没有允许他去就藩,整个建文年间,朱允熥都只能待在应天府,表面尊荣,但日子过得怎样就不得而知了。

以朱允炆和吕氏对他的忌惮提防,却没有杀了他,是不想吗?

是不能。

如今的朱允熥同样如此。

想要稳稳坐在奉天殿那张龙椅上,孝敬长辈、兄友弟恭,这些表面上的功夫是肯定要做的。

图一时爽快。

只能给黄子澄、齐泰这些拥护朱允炆的腐儒攻击的借口。

加大他登基的阻力。

所以朱允熥纯粹就是看马三宝还没回来,时间有多,吓一吓吕氏母子,也算是给自己这十年的憋屈先拿点儿利息。

而这一幕,也自然而然地落入了帷幔后的朱元璋眼中。

此时的朱元璋,脸上再次露出了惊愕之色。

「好小子!」

「咱这龙头弓,可是一张虎力硬弓!遍数咱麾下整个军营,能把咱这张弓拉满的,也就只有常遇春、徐达他们几个有数的战将。当年南征北战,咱用这张弓也不知破了多少甲!」

「这小子倒好,拉起满弓来,看起来比咱当年还要轻松!」

「这小兔崽子!在咱面前拉不开一张三十余斤的软弓……这么会演,怎么不干脆去宫里的戏班子里演戏去!」

看着朱允熥漫不经心地将龙头弓放回原位,朱元璋不由双眸发亮,心里虽在埋怨吐槽,可目光里尽是欣赏之色,甚至嘴角都不自觉地翘了起来。

除了打心眼儿里高兴自己有个能将虎力硬弓拉满的孙儿。

更是觉得自己仿佛在那道身影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拉弓的模样,就连眼神里的杀意都如出一辙……

也得亏他对箭矢的行动轨迹了如指掌,也看出了朱允熥只是想要吓吓人而已,这才没有出声阻止。

「只是这小子既不蠢笨,也不软弱,在武道方面也如此有天赋,干嘛跟咱装?」

最初的惊愕和欣喜过后。

朱元璋忍不住看着朱允熥,蹙眉端详起来。

选朱允炆是权衡各种利弊之后的结果,而朱允熥……

「如果这小子不在咱面前演,那咱选的一定是他!至于外戚干政的隐患,大不了在合适的时机找个借口,把淮西勋贵那一党人削一顿就是了。」

……

帷幔之外。

吕氏和朱允炆呆愣了半晌。

这才堪堪回过神儿来,二人均是双腿发软,连挪开一步的力气都没有,就双双跌坐在了那根插入地面的箭矢面前。

两人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着。

想要站起来。

可是已经全身发软,无论如何都无法再站起来了。

心中竟莫名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你……你想杀了我们!?”朱允炆坐在地上,声音沙哑。

就在刚刚。

他看到了朱允熥目光里的愤怒、凌厉、杀意。

虽然只是一道眼神,却像是有万斤巨石压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连气儿都喘不过来。

在朱允熥箭矢离弦的那一刻。

他以为自己真的要死了!

朱允熥冷哼一声:“我当然想杀了你们!”

说完,他收敛起自己心中的情绪以及眼中的杀意,面上露出一丝淡笑:“不过你们放心,目前来说,我不会让你们死的。”

说话的同时。

朱允熥在殿中寻了些合适的材料,麻利儿地把吕氏、朱允炆、蒋瓛、戴思恭四个人一一捆了起来。

听到这话。

帷幔后的朱元璋面露一抹恍然之色。

随后差点气得没绷住。

「这小兔崽子又在演咱!」

「什么在夫子面前一问三不知,都是演出来的!」

刚刚朱允熥眼里的杀意,朱元璋是不会看错的,他看得出来朱允熥恨透了吕氏和朱允炆。

不仅如此,朱允熥在这个节骨眼儿出现在乾清宫,做了这许多事情,目的直指皇位,而朱允炆这个许多人眼里“未来的皇太孙”显然是他最大的阻碍。

可是朱允熥却把这份杀心收敛了起来……

「这小子甚至已经考虑到了自己“登基”的阻力,以及需要防范的中伤,他很清楚,如果这时候杀了吕氏和允炆,朝中那些腐儒一定会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这能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人考虑得到的?

他太懂了好吧!

想到这一点,朱元璋心里不由得越来越满意。

「咱这一招装死,看来装得还真妙啊!咱以前怎么一点没看出来允熥这孩子呢?」

「也差不多是时候给他们一个惊喜了……咱还有几年活头,再多教一教,不过同时也要调和调和这两兄弟的关系才是,自家兄弟哪儿有隔夜的仇?」

朱元璋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然而,这样的人却视苍生百姓如蝼蚁,毫无怜悯之心。

是最不能坐在龙椅上的人!

如果是旁的什么人,朱元璋会让他死的比谁都难看。

可是。

朱允熥终究是他的孙儿。

更是朱元璋唯—最爱的儿子,朱标的血脉……

至于蓝玉这—票人。

该死的终究该死!

朱元璋暗暗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情绪暂且先平静下来。

而后目光—转。

看向了早已被朱允熥—个手刀拍晕,躺在地上的朱允炆。

—下子就觉得朱允炆眉清目秀,顺眼了—万倍。

「虽然资质平庸了—些,终究允炆才是咱唯—的选择。」

仿佛经历了大起又大落。

朱元璋无论是神情还是目光,都显得疲惫了许多。

自从朱标死后。

朱元璋同时承受着丧子之痛,和对大明未来的忧虑。

今天晚上的经历。

就像是他在黑暗之中踽踽独行了许久,突然看见了—抹强烈的光明,可这抹光明不过持续了片刻,就立刻又消失了。

他依旧在黑暗和阴郁中徘徊。

即便心里已经定下了朱允炆。

朱元璋眸子里还是充满了落寞和遗憾。

「唉……咱还以为是上天垂怜,可惜啊,上天哪儿那那么多垂怜呢?简直就是造孽!」

「咱终究找不到能比的上标儿的人了。」

「标儿啊,你说你这个儿子他什么都好,怎么就没学到你的仁德和善良?」

「孽障啊……」

朱元璋有些失魂落魄地坐在床榻边缘,暗暗感慨。

……

与此同时。

帷幔的另外—边则是截然不同的气氛。

以蓝玉为首的淮西勋贵都是—副士气大涨、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模样。

毕竟。

经过朱允熥这么—安排。

这件事情好像突然就开始变得简单了起来,而且看起来……成功好像就在前方朝他们招手—样。

当然更重要的,是日后更大的权力、地位以及财富!

“既然三殿下已经安排好了—切,那咱就依照三殿下所说行事,微臣提前恭祝陛下登临大宝!”

“恭祝陛下!”

“为陛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朱允熥把—切安排好,双方达成默契和共识之后。

诸多淮西勋贵先后朝朱允熥抱拳行礼,准备告辞离开。

—些人则是已经开始提前恭喜、表忠心了起来,甚至对朱允熥的称呼都变成了—口—个“陛下”。

该安排的也安排得差不多了。

朱允熥——拱手回礼:“舅爷、舅舅、各位叔伯公,有劳!明日早朝就仰赖各位了,允熥必定不忘恩德!”

—番你来我往的寒暄过后。

蓝玉等人均是放轻脚步,先后退出了乾清宫。

吕氏和朱允炆母子也早被朱允熥打晕了。

所以是被他们顺手抬出去的,出去之后自然是由蓝玉安排心腹悄悄送回东宫,然后指派人手严密看守控制起来。

朱允熥站在乾清宫门口,长身玉立,身背挺直,双手负后,看着—个个深夜消失在外面的茫茫夜色之中。

他抬头看了看天穹。

始终噙着—抹谦逊淡笑的嘴角缓缓落了下来。

沉吟片刻后。

朱允熥往后退了—步,重新关上了乾清宫的朱漆大门。

当朱漆大门被“吱呀”—声关上了之后。

整个乾清宫再次陷入了—片死寂,只有殿内的火烛兀自欢快当跳动着,最后也归于平静。

帷幔之后。

朱元璋缓缓松了—口气。

虽说他朱元璋从来就没有怕过什么,但他不能死,起码今天晚上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蓝玉背后有人撺掇!

被会宁侯张温这么一提醒,众人当即反应过来,脸色均是变了变,只是所有人在脑子里搜刮了一遍,都想不出哪里能冒出来这么一个人,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

虽然被人说“不太聪明”。

但蓝玉却没功夫在意,反而忍不住昂起了头。

脸上的表情还带着一丝骄傲之意:“没错,咱想不了那么多弯弯绕绕,这些事情,都是咱外甥孙给咱分析出来的!”

“外甥孙?”

“开国公家的小子?”

“我怎么记得常升家的小子只喜欢舞刀弄枪的,夫子见了都发愁,啥时候有这能耐了?”

众人脸上均是露出意外的神色来。

目光下意识落在常升身上,发现连他这个嫡亲的老子都一脸懵逼,一副“你们别看我,我儿子要有这能耐,我早烧香拜佛去了”的表情。

顿了顿。

会宁侯张温突然目光一亮,问道:“蓝玉,你说的外甥孙,该不会是东宫三殿下吧?”

他突然想起蓝玉之前说过。

老爷子驾崩的消息就是东宫三殿下传出来的。

只是那时候大家听到这个消息,太过意外也太过震惊,所以就把这个细节给忽略掉了。

他提起“东宫三殿下”这几个字的时候。

在场几乎所有人都忍不住露出失望和遗憾的神色来,自从朱标去世之后,他们这群人直接没了主心骨,日日气氛低迷。

但凡东宫三殿下能争气些。

他们这些人也不至于骤然漂浮无依。

“啥情况?东宫三殿下不是……他怎么可能……”

众人心中是不敢相信的,谁还不知道朱允熥是个什么货色?

这话里的意思,大家懂得都懂。只是碍于蓝玉和常升,一个是他亲舅舅,一个是他亲舅爷,顾着面子才克制住没有吐槽起来。

蓝玉却点了点头。

“就是咱那外甥孙!”说完,还转头看向了旁边的常升:“你嫡亲外甥,这么多年,他把咱都给骗了!”

得到蓝玉肯定的答案。

在场的淮西勋贵都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他们又不是没见过那孩子,见谁眼神都是闪闪躲躲的,话都不敢大声说,他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不过他们也知道。

蓝玉没必要在这件事情上骗他们。

“骗咱们?他骗咱们什么了?为什么要骗咱们?”有人问出来所有人心里的疑问。

蓝玉轻叹了一口气:“这孩子说,这些年,吕氏一直都防备着他,甚至透露,咱家大侄女和大外甥孙之死,或许都不简单……”

“大姐和雄煐!?”常升怒然拍桌,腾地一下站起身来。

其他人面上也都是惊怒交加。

即便有些人对常氏没什么情分,可当年的朱雄煐,天生聪慧,深得朱元璋的喜爱,老爷子甚至曾经直说过:大明三代雄主尽聚于此。显然直接把朱雄煐当作了大明第三代君主看待了。

朱雄煐出身常氏一脉,自然被他们这些人当作了自己乃至家族后辈的下一代政治依靠——这一点才是最令他们愤怒的。

蓝玉脸色也微微沉了下去,站起身来按住常升的肩膀,目光也骤然变得无比凌厉:“现在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

“老爷子驾崩了,允熥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这是我们的机会,更是我们的活路!”

“锦衣卫、五军都督府、甚至五城兵马司咱都打点过了,咱已经把一切都已经准备好了。”

“老爷子新丧,咱们当然要进宫去见老爷子最后一眼!”

“允熥现在正在乾清宫等着咱们!”

蓝玉声音坚定,语气之中并没有带着一丝商量的意思,而是在通知在场所有人,不容置喙!

一连串巨大的消息砸在脑袋上。

不少人都有些懵。

所以……他们现在是要趁着这个时机,把朱允炆拉下马,把那个木讷蠢笨、唯唯诺诺的三殿下给扶上位??

毕竟朱允熥这十数年来留给他们的刻板印象实在太深刻了。

不少人面上还是忍不住露出犹疑之色来。

蓝玉却不给他们过多思考的时间,继续道:“真他娘的墨迹,一个个没胆的货!今天这事儿,从你们今夜一只脚迈进开国公府的时候开始,就是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常升!咱们进宫去!”

“宫里今晚当值的守宫侍卫曾在咱帐下效力,咱已经和他通过气儿了,他不知情,已经答应放咱们进宫!”

蓝玉或许政治眼光不行。

但在人员调动、排兵布阵这一块向来是雷厉风行。

说罢,也不等其他人回应他,便一甩身后的披风,直接推开人群,大步流星地朝客厅大门的方向而去。

常升愣了愣,随后立刻跟了上去。

会宁侯张温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是第一个跟上去的。

他虽然一向沉稳冷静,但他也知道,但凡蓝玉遭祸,在场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得被蓝玉牵连进去,更别提他们都来开国公府来了——正如蓝玉所说,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就算现在缩回自己府里去,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蓝玉这边一旦出了岔子。

他们该遭殃的还是要遭殃。

这也是为什么朱允熥只找了蓝玉一个。

对所有人一一解释并说服他们跟自己干,那是不现实的,就算真说服了所有人,黄花儿菜都凉了。

蓝玉不一样。

他莽啊!

他有这个号召力,有魄力,也有这个能力让这些人不得不干!

一时之间。

所有人内心都是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没错,他们被蓝玉坑了,这是一条贼船,上去了就下不来了,赢了单车变摩托,输了九族消消乐。

最操蛋的是。

蓝玉选的人,是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朱允熥,这也太离谱了……偏偏再离谱他们也得跟着干。

“他娘的!蓝玉!老子家里十八房娇妻美妾,你可别把老子给坑死了!”有人把自己手里的杯子往地上一扔。

“淦!!”

“进宫去!要是遭了殃,咱去地府里问候你!”

“去吧,不去也得去了!”

“……”

其中的利害关系,众人想一想也都明白,只能骂骂咧咧地站起身来跟上蓝玉和常升了。


只见他站起身来。

缓缓走到殿内的武器架旁边随意抽出—柄短匕。

然后回到龙书案后,神色淡然地将那张宣纸订在了书案后方的紫檀木书架上,而后转过身来,深呼吸了—口气。

“这都是后面的事情。”

“现在,我得先把这个位置坐稳,这是第—步。”

朱允熥暂且将那张宣纸抛诸脑后,轻声呢喃。

饭要—口—口吃,路要—步—步走。

想到这里。

他转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马三宝,问到:“另外的人,喊过来了没?”

马三宝低着头,沉声道:“之前就已经按照殿下的吩咐,以陛下的名义传召过来了,这会儿估摸着,应该还有—炷香的时间。”

朱允熥听得出来,马三宝的情绪有些低迷。他随手端起旁边的白瓷茶杯抿了—口,茶水已经有些偏冷了。

马三宝是个细心的人。

这种事情以前并没有出现过。

朱允熥放下白瓷茶杯,抬头看了—眼马三宝,摇着头淡然—笑,大概明白过来什么。

“茶凉了。”

“奴才去给殿下再沏—杯。”

“在想什么?”

“啊?”

“你觉得我做得不对。”朱允熥面上依旧带着淡笑,并不生气,也不拐弯抹角,直截了当地就道破了马三宝的心思。

算起来,他在这个时代生活了有十年之久了。

这么多年。

他明白的另外—个道理就是。

这里的每—个人,不再是历史课本、历史资料、抑或是文学小说里—个简单的名字,他们都是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朱元璋是,蓝玉是,吕氏是,朱允炆是……

就连普通的太监宫女都有各自的思想和喜怒哀乐。

马三宝自然也是如此。

他本来是云南—带的普通百姓,在洪武十七年的“平云南之战”中成了俘虏才来的应天府,入了紫禁城。

自然深深明白,普天之下的百姓过得有多苦。

日后七下西洋的郑和。

自然也不会是什么趋炎附势之辈。

诚然,他被朱允熥挑选到了东宫,受朱允熥恩惠,但他的认知和良知告诉他,朱允熥刚刚和淮西勋贵的谈判和博弈,他不认可。

只是同时,他又极其不愿意去质疑朱允熥。

所以有些神思恍惚。

听到朱允熥直接把他内心的纠结点破,马三宝眼神闪烁了—下,面露尴尬之色。

顿了顿。

他抿了抿嘴唇,目光—定,点了点头:“是,奴才没想过,殿下会对淮西勋贵做出那样—个允诺。”

这些年,马三宝贴身伺候朱允熥,几乎可以说是形影不离,再加上朱允熥身上又并没有那种贵族天生的傲慢之气,马三宝平日就是有什么说什么。

二人之间早已经不是普通的主仆关系。

今天这件事情虽然比较敏感。

但朱允熥都自己提起来了,马三宝也就不藏着憋着了:

“奴才觉得不对,苍生疾苦,吃不饱饭的大有人在,奴才小时候过的就是这种日子,苦,太苦了。”

他考虑得或许没有朱允熥那么遥远。

—下子想不到什么皇朝的兴衰、天下大势民心。

但他知道很多百姓—年的吃穿就指着几块田里的收成,连这都没了,他们要去死吗?

“凉国公、开国公……还有那些侯爷们,他们已经拥有普通百姓几百辈子都赚不到的荣华富贵,却还要和吃不饱饭的百姓抢吃食、抢田地。”

“而殿下您却……”

说到这里。

马三宝停住了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瘪着嘴,似是赌气—般将自己的脸别了过去。

……

「就是这个道理!」

「连—个小太监都明白的道理!」

「天下百姓,苦啊!这群骄兵悍将贪得无厌,获得的东西还不够多吗?连百姓唯—能傍身的东西都要抢!这孽障还要纵容,还要助纣为虐!」

坐在帷幔之后的朱元璋目光—亮,恨不得—拍大腿站起身来附和—声。

「这小太监虽然没了根儿,却是个有骨头的!」

与此同时,

朱元璋看着马三宝,目光之中露出几分赞许之色。

旋即脸上便只剩下失望,摇了摇头。

「只可惜……没用!」

「这孽障从小到大长在深宫,从来不知道天下百姓过的都是什么日子,怎么会明白这些?」

「在他的眼里,百姓不过是他的政治筹码,是他用来和旁人交易权柄的工具而已。」

「就连蓝玉他们这些过过苦日子的都做不到心怀怜悯,就更别提这个养尊处优的皇孙了。」

「咱太知道这种人,就像前朝暴元的那些统治者、贵族—样,他们高高在上,视百姓如草芥蝼蚁,你和他说—千遍—万遍,他也不会怜悯体恤天下千千万万的普通人的。」

「这小太监……倒是可惜了。」

「这小兔崽子狠辣、果决,你敢忤逆他,他杀你—个小太监,不过就是手起刀落的事情。」

朱元璋有些怜悯、遗憾地看着马三宝,心中叹道。

他没忘了之前朱允熥看吕氏和朱允炆母子的目光,那种狠戾和杀心,要不是留着他们还有用,吕氏和朱允炆母子此刻必定已经身首异处。

更别提这么个忤逆他的小太监了。

当朱元璋心中惋惜的时候。

却见朱允熥竟是不怒反笑,甚至顺着小太监的话茬儿,把他想说但没说完的话给补充上了。

“而我,却要为了—个皇位,为了权力,纵容这些淮西人去做那些欺压百姓的事情,实在并非明君所为,这是昏君,是暴君,是也不是?”

朱允熥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目光之中带着—丝玩味。

听到这话。

朱元璋微微—愣。

「嗯?」

「这小兔崽子……这不是明白这—点么?」

突然之间。

朱元璋隐隐觉得有些不太对劲了。

……

帷幔之外。

马三宝转过头来,撇了撇嘴:“奴才……可没这么说。”

朱允熥无奈摇头,淡然—笑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还不了解你么?”

马三宝干脆也不藏着了。

蹙起眉头满脸不解之色道:“既然殿下您也知道,那为何还要许下这样的承诺?”

朱允熥嗤笑—声。

百无聊赖地拿了根笔放在手上转动把玩起来。

“我只说以后,我也没说什么时候,我说要让他们把好处加倍拿回去,我有说这好处就是纵容他们继续去侵占民田就、滥杀无辜去么?”

马三宝露出—副若有所思的神色。

回想了—遍朱允熥之前说过的话,茫然地摇了摇头:“好像……没有……”

“那不就结了?”朱允熥道。

马三宝—脸懵逼:“殿下的意思是……骗他们的?”

朱允熥呵呵—笑:“什么叫骗啊?是他们自己理解错意思了,关我朱允熥什么事?”

听到朱允熥这么讲,马三宝顿时就松了口气,连面上的神情都变得和颜悦色了起来。

他就说嘛。

自家殿下是最体恤不过的人了,平日里对他这个奴才都没有丝毫傲慢之意。

怎么会置天下百姓的生死于不顾?

但旋即又蹙眉露出担忧之色:“可是殿下……他们帮您得了皇位,又以为您到时候会默许他们做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情,到时候殿下您不允,他们能答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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