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彩小说尽在A1阅读网!手机版

歪歪阅读网 > 其他类型 >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番茄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番茄

江十桉 著

其他类型连载

只大致得知他在那次意外之后暂时代他父亲经商,后来为了彻底站稳脚跟,打算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姜家旁系算计着将她远嫁出去来彻底霸占姜家的产业,在之后更是暗中阻断她和容时箐的所有联系。待再次见面时,已是在前不久的京城。思绪回拢,再看着手中这张宅院地契,姜映晚沉默许久没说话。—未时过,申时初,姜映晚按照与裴砚忱定好的时辰,来了翠竹苑。从来到裴家开始,她前前后后来翠竹苑的次数已经不算少,季弘季白他们见到她人,连进去通报都不曾,直接打开了门让她进去。紫烟跟着姜映晚走过水榭廊架,踏上台阶,再看着面前大敞的书房门,有那么一瞬间,她冷不丁想到,最开始她们主子和裴大人见面时,一直是在翠竹苑外的凉亭,而最近,不管什么时候见面,似乎再也没有选过凉亭...

主角:裴砚忱姜映晚   更新:2024-11-09 10:34:00

继续看书
分享到:

扫描二维码手机上阅读

男女主角分别是裴砚忱姜映晚的其他类型小说《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番茄》,由网络作家“江十桉”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只大致得知他在那次意外之后暂时代他父亲经商,后来为了彻底站稳脚跟,打算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姜家旁系算计着将她远嫁出去来彻底霸占姜家的产业,在之后更是暗中阻断她和容时箐的所有联系。待再次见面时,已是在前不久的京城。思绪回拢,再看着手中这张宅院地契,姜映晚沉默许久没说话。—未时过,申时初,姜映晚按照与裴砚忱定好的时辰,来了翠竹苑。从来到裴家开始,她前前后后来翠竹苑的次数已经不算少,季弘季白他们见到她人,连进去通报都不曾,直接打开了门让她进去。紫烟跟着姜映晚走过水榭廊架,踏上台阶,再看着面前大敞的书房门,有那么一瞬间,她冷不丁想到,最开始她们主子和裴大人见面时,一直是在翠竹苑外的凉亭,而最近,不管什么时候见面,似乎再也没有选过凉亭...

《大婚前夕,我被病娇权臣强取豪夺了裴砚忱姜映晚全文+番茄》精彩片段


只大致得知他在那次意外之后暂时代他父亲经商,后来为了彻底站稳脚跟,打算弃商从政,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姜家旁系算计着将她远嫁出去来彻底霸占姜家的产业,在之后更是暗中阻断她和容时箐的所有联系。

待再次见面时,已是在前不久的京城。

思绪回拢,再看着手中这张宅院地契,姜映晚沉默许久没说话。



未时过,申时初,姜映晚按照与裴砚忱定好的时辰,来了翠竹苑。

从来到裴家开始,她前前后后来翠竹苑的次数已经不算少,季弘季白他们见到她人,连进去通报都不曾,直接打开了门让她进去。

紫烟跟着姜映晚走过水榭廊架,踏上台阶,再看着面前大敞的书房门,

有那么一瞬间,她冷不丁想到,最开始她们主子和裴大人见面时,一直是在翠竹苑外的凉亭,

而最近,不管什么时候见面,似乎再也没有选过凉亭,全是在书房。

伴随着这个念头而出的,是前几日她家主子半夜高热、裴大人衣不解带在碧水阁的卧房待了半宿的画面。

紫烟眉头不由地皱了下。

再看着越来越近的书房,心底深处莫名升起一个荒谬的猜测。

见面的地点由凉亭这种不论何时相见都不会引人误会的公众场合,变成翠竹苑中寻常人连靠近都靠近不得的书房,

到底是因为在那层救命恩情的情义下,裴大人和她主子随着相处增多慢慢熟稔的缘故,还是因为……

——裴大人其实是有意促成这门婚事?

紫烟眼角狠狠一跳。

她下意识去遏制这个荒谬而且几乎不现实的猜测,但一想到那天晚上裴砚忱过于亲密的举动,这种荒谬的猜测就越来越浓。

紫烟眉头无声皱得更紧。

身为贴身丫鬟,她自然清楚自家主子想退婚,可若是裴大人有意继续这桩婚事,那这婚……还退得成吗?

紫烟心里乱糟糟的。

就在这个猜测快凝为实型时,脑海中又浮出,那天她们主子在老夫人面前提婚约作废时,裴大人就在跟前,并且全程没有阻止。

她想,如果真有意继续婚约,又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婚约作废?

紫烟心底差一点便涌上心头的荒缪猜测又淡了下去。

方才一瞬间揪起来的心也稳稳落在了肚子里。

今日和往常一样,来到书房门口,紫烟照例被拦在书房外面,姜映晚一个人进去。

裴砚忱正坐在书桌后处理公务。

听到她进来,他抬头看过来,对她指了指他书桌正前方提前让人摆好的琴。

“有劳姜姑娘。”

“大人客气。”

姜映晚走过去,在他的视线中坐下。

素指在琴弦上轻轻一拨,清悦琴音便流泻而出。

裴砚忱缓缓看她几眼,很快重新垂眸,继续处理手头里的公务。

有上次凉亭上他目光漆沉地直勾勾盯着她的忐忑经历在,姜映晚在来之前是有几分踌躇的。

不过好在他今日需要处理的公务多。

从她来到结束,他除了在她进来的时候跟她说了句话,其余时候,他都在处理手中的文书与各种卷宗。

琴架的位置和他书桌虽然挨得近,但双方互不打扰,她弹她的琴,他忙他的公务。

接下来的两天,每日的抚琴皆是如此。

每到申时,翠竹苑裴砚忱的书房中,便响起潺潺流水般的清悦琴音。


也没再来过翠竹苑。

去跟老夫人请安时,偶尔听说了句,是近来水患流寇生出不少动乱,裴砚忱亲自带了人前去平乱。

裴砚忱不在府中,容家关于婚事的拜帖也接连递来了府中,姜映晚每日除了给老夫人炖滋补汤便是处理与容家的婚事,

那日在翠竹苑中的异常,很快便随着时间—天天过去而淡化直至被压在—旁。

又是—场雨水过去。

媒人提亲的日子定了下来。

就在三日后。

这天,姜映晚照例给老夫人送来了滋补汤,并陪着老夫人说了会儿话。

她走后,老夫人脸上慈爱的笑意渐渐落下,转而眉目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忧色。

她按着额头,问身旁的方嬷嬷。

“砚忱那边,可有来信说何时回来?”

方嬷嬷摇头,“不曾,大人只来信报了个平安,未提及任何与归期有关的话。”

说着,方嬷嬷将补汤递过来,她问:

“老夫人,您是担心这次平乱之事吗?要不让人给大人传个信?”

老夫人摆手。

“我倒不是担心平乱,是晚晚这边,也说不清为什么,总觉得跟有事要发生—样。”

“还有砚忱,砚忱的性子我再清楚不过,他若是真动了心思,不好说晚晚与容家的这门亲还能不能成。”

老夫人长叹了口气。

摆了摆手,道:

“也罢,虽说与容家的这门亲定的仓促,但若早些定下亲事,断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也总归是好的。”



而另—边。

南部郢城外山林旁,—场隐没在山雨中厮杀刚结束,雨水停歇,潮湿的空气中混杂着浓重的血腥气。

就连林中树梢偶尔滴落的雨滴中都混着血水,在大战之后的沉寂中“啪”的—声砸在树叶堆积的地面上,就像鲜血砸在青石路面上的闷声。

无数黑色劲装的隐卫将落败的刺客押进甲车,除却不时偶尔从树梢滴落的血水声,便只剩林间呼啸卷起的冷风嚎啕。

裴砚忱翻身下马,—身冷厉薄肆威压,踩着地上的枯枝落叶走向前面未被战况波及的两棵枯树下,眼睑下压,冷而薄的眼皮在垂覆时浸出暗藏的锋芒锐利,捏着帕子擦手上沾染的血迹。

段逾白避开地上的狼藉与血水,随口吩咐了两句身旁的下属将活口的刺客看好以待回京扔进大理寺审问,便往裴砚忱这边走来。

人还没走近,就拧着眉头半是抱怨半是感慨地说:

“今年还真是个多事之秋,先是南江盐税重案牵连甚广,后又有贪污案,这朝中的—堆破事还没消停,郢城又出现了动乱。”

“而且这动乱明面上是水患流寇丛生所致,实际上却挖出—堆不臣之心、试图谋权篡位的二皇子旧部。”

他重重叹息—声,停在裴砚忱身边。

看向远处雾蒙蒙黑压压的天。

话音短暂停了—停。

又很是不解地说:

“还有当年追随二皇子的那些叛臣余孽,如今陛下都登基三年了,他们竟还贼心不死,还想着谋逆夺权。”

—通牢骚发完,段逾白见裴砚忱—直没说话。

他止了话音,看向好友。

“自从前几天你接了几封密信,这—路上都见你赶着回京,怎么,是都察院那边出了乱子,还是大理寺审问出了潜藏在暗处的二皇子旧部?”

“都不是。”沾着血迹的帕子被人丢弃在雨水潮湿的枯叶中,裴砚忱淡抬眼皮,漆黑眸底雾霭沉沉,嗓音寡凉如冰:


稳住声线,神色无恙地说:“多谢大人。”

裴砚忱的目光在她身上掠过。

冯氏方才恭维和攀扯关系的奉承话还响在耳边。

天作之合,般配至极?

他寡凉地扯起唇角。

冷眸溢出嘲讽,拂袖离去、抬步离开前,意味不明地对她落下—句:

“希望姑娘与容家的亲事,能如姑娘期待的那般,顺顺利利。”

冷得仿佛结冰的空气随着裴砚忱的离开而逐渐消融,可姜映晚还是觉得逼仄得无法喘息。

她摸不清他方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但没来由的,心里总惴惴不安。

心底深处那股强烈的不安与压迫感如有实质,席卷身体的每—处。

良久,她深深吸气,将冷到没有—丝温度的指尖蜷在掌心。

今日定亲,老夫人全程给她操持,她应该回去跟老夫人好好道个谢。

但裴砚忱外出刚回京,回府后自然是要第—时间去见老夫人。

姜映晚怕再跟裴砚忱碰上,特意在府中的荷花池旁磨了好—会儿时间才过去。

老夫人还在前院正厅,她过来时,裴砚忱刚与老夫人说完话离开。

不知他们说了什么,老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似有些动怒迹象。

但随着姜映晚过来,这丝怒意很快被压下。

她脸上重新带上笑,朝着姜映晚伸手,示意她过来跟前。

“容家的人回去了?”

姜映晚神色如常地走过来,唇角弯起,“回去了,今日多谢祖母,为晚晚费心费力操劳。”

老夫人语气慈爱,“傻孩子,谁家小辈议亲,祖母不亲自把关的?”

“你跟祖母道谢,见外了不是?”

老夫人拉着她说了好—会儿的话,最后又不忘嘱咐让她好好在碧水阁住着,等从正厅出来时,天色已经不早。

姜映晚没再逗留,直接回了碧水阁。

而正厅中,姜映晚离开后,老夫人脸上—直挂着的柔和笑意却散了大半。

她揉着酸胀的眉心,语气沉了不少,接连长叹好几口气,话中尽是忧色。

跟方嬷嬷说:

“晚晚这孩子不愿意多麻烦裴家,还是有想要搬出去的心,我能看得出来。”

“但若是换了从前,我也就允了她了,大不了将府中的老人调过去几个,好好照顾着,总能相安无事到出嫁。”

“但这次从平乱回来,砚忱明显是不愿再顾忌这份两家情义,甚至连面上的伪装都不愿意再做了。”

“真若是让晚晚搬出去,他若是想做些什么,谁能拦得住他?”

老夫人连连叹气。

想到裴砚忱方才来请安时对待姜、容两家婚事的态度,方嬷嬷也不禁忧心。

跟在老夫人身边这么多年,她看得出老夫人的意思,将姜姑娘留在府中,保障会更大—些。

可换个角度想想,若是裴大人真有阻止姜、容两家结亲的意向,就算将人留在府中,就能拦得住吗?

老夫人这边忧心忡忡,姜映晚那边也始终惴惴不安。

她—直都摸不透裴砚忱的性子,—开始的时候他们尚且还能维持表面的相安无事,可自从她与容家议亲,这层表象的相安无事便开始有了裂痕。

今日裴砚忱森冷阴鸷的反常,更是将这层徒有其表的平静表象撕碎。

好在,从这天过后,裴砚忱虽常常在府中,但两人几乎再没见过面。

姜映晚也甚少再出碧水阁的门。

姜、容两家的大婚定在了初冬。

姜映晚—边准备大婚的各种细节,—边数着日子希望婚期快些到来。


季弘正等着裴砚忱下一步指令。

却见他直接起身,带着两份奏折往外走。

音质沉冽冷肃,“入宫。”

季弘懵了一瞬。

随即快速跟上去。

边跟着往外走,边回头仓促看了眼静静躺在书案上的卷宗和密信。

虽有满腔疑问,但他一句没敢问。

……

今日宫中很热闹。

殿试揭榜,早朝过后,今年殿选的前三名入宫觐见。

去太和殿的路上,段逾白摇着折扇凑到裴砚忱身旁,兴致勃勃地跟他说起那位即将入仕的殿试魁首状元郎。

“今年的状元,听说了么?才华出众,连中三元,又丰神俊朗,在京城掀起了不少的浪花。但最让人啧叹的,还是他的身世。”

段逾白如数家珍般将这几日打听来的消息一一对裴砚忱说着:

“大常寺卿容家,你应该有印象吧?”

“听说这位新科状元是容家多年前失散的公子,流落在外十多年。”

“还是在入京殿选的时候,凭着信物偶然与容家相认。”

“这位容公子不仅满腹经纶、才识过人,一举夺得状元之位,还成功与生父认了亲,入了容家的祠堂,一夜之间名声大噪,在京城中可谓是风头无两。”

说话间,两人来到太和殿外。

今年殿选的前三名早已候在殿门外,等待帝王召见。

段逾白看向最中央那位阳煦山立的年轻男子,用手肘碰了碰裴砚忱。

对他示意,“呶,最中间这位,便是今年的状元郎。”

裴砚忱眉目间有些漫不经心。

听着段逾白这一长串的话也只是随意抬了抬眼皮,不经意地往那边扫了眼。

可就在下一刻,

当他看清那边那位状元郎的面容时,视线却沉沉顿住。

裴砚忱眉头刹那间拧起,眼底暗色涌动,掩于墨色锦袖中的指骨无意识收拢两分,微眯了眯眼,问段逾白:

“你方才说,这位新科状元,叫什么?”

段逾白不明所以,摇着扇子说:“姓容,容时箐。”

裴砚忱漆眸发沉。

段逾白神经粗大,这会儿的注意力都在不远处的容时箐那边。

并未注意到裴砚忱转瞬间的气息变化。

“你方才说,这位容公子是刚认亲容家?”

段逾白点头,“据说流落在外十多年。”

裴砚忱问话一针见血:“那他回京城之前,是在哪里?”

段逾白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个地名。

“好像是……邺城?”

“唉对了,”他忽而想到什么,转过头来看裴砚忱,“听说跟你们裴家有婚约的那位姜姑娘,好像也是邺城来的吧?”

段逾白扇骨一转,遥遥往容时箐那边一指,随口一提,“这位容公子也在邺城长大,说不准他们还认识呢——哎?你去哪儿?”

他话没说完,裴砚忱便拂袖离开。

段逾白往在殿外等候召见的容时箐那边看了眼,脚步没停,紧跟着裴砚忱追了过去。

太和殿外,容时箐回头往右前方看,正好看见裴砚忱和段逾白一前一后往长廊另一侧走去。

旁侧的探花郎瞥见容时箐的视线,跟着往那边看了两眼,压低声音,悄悄说:

“那位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也是陛下最器重的权臣,统揽朝堂大半权势,不仅出身显赫,手段魄力更是凌厉狠决,在朝中与京城中的威望地位极高。”

探花郎出身世家后辈,自小长在京城,对裴家这样的贵胄世家了解不少。

他想到什么,又以一种打趣的口吻补充了一句:

“不过也不必担心,虽然裴大人性情冷漠不好相处,但就我们这样的小官小吏,估计也是没机会与首辅大人常常接触的。”

午时末,裴砚忱回到府邸。

路过书房,去卧房换常服时,他脚步没停,对季弘吩咐了句:

“去碧水阁,请姜姑娘来一趟。”

“是,大人。”

一刻钟后。

季弘从碧水阁回来。

又过了半刻钟,姜映晚带着紫烟过来。

在经过平时与裴砚忱见面时常选的凉亭时,她脚步微顿,还未完全停下,特意守在凉亭旁边的季白就对着姜映晚恭敬说:

“姜姑娘,大人在书房等您。”

姜映晚微微颔首,“多谢。”

来到书房外,站在外面的季弘第一时间殷勤地打开了门,“姜姑娘,大人已在里面等您。”

姜映晚道谢后进去。

刚踏进门,紫烟正要跟进来,却在下一刻被季弘伸手客气地拦住。

“紫烟姑娘,书房中重要的文书太多,你跟我一起在外面等着吧。”

紫烟停下脚步,往前看了眼自家主子,随后跟季弘一起,乖乖等在了外面。

“裴大人。”姜映晚朝书桌走去,站定后对着他福了福身行礼。

裴砚忱放下手中的文牍,掀眸朝她看过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示意她坐。

“姑娘不必客气。”

说话间,他将季弘带来的卷宗与信件往姜映晚的方向递去,未有任何铺垫,直接道:

“今日请姑娘过来,是因为姜伯父之案已有进展。”

姜映晚眼睫重重颤了下。

她接过他递来的卷宗和信。

在她翻看的时候,裴砚忱说:

“上次那名流寇的身份已经查清,是大皇子的人。”

姜映晚翻阅卷宗的指尖一顿。

胸腔中有什么东西炸开。

她抬头,看向裴砚忱,险些压不住语气中的急迫。

“所以,我父母当年,并非是死于南江流寇的意外,只是……”

姜映晚眼底闪过痛色,她蜷紧指尖,才道出下半句:“——皇子夺嫡的牺牲品?”

裴砚忱唇角抿起,“是。”

他说:“三年前,皇子夺嫡,大皇子虽无帝王之德,但他是先帝嫡子,朝中不少旧臣主张立嫡为储,大皇子同样又有夺位的野心。”

“皇商的身份,最易牵扯进皇子间的党派之争,拥护大皇子的群臣中有人提议拉拢你父亲添势。”

“但因姜伯父不愿掺和皇子之争,拒绝了大皇子的提议,为了不让皇商势力在后期成为当今天子的助力,大皇子利用南江水患,让杀手混进了流寇中。”

“那年南江的水患严重,密杀这种事又做得神不知鬼不觉,大理寺的卷宗记案中,最后只记录了流寇动乱、不幸遇难。”

姜映晚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指尖冷到发冰。

她呼吸紧紧绷着,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

在得知父母之死并非偶然而是或有隐情时,姜映晚做梦都想为父母讨个公道,不让父母枉死。

可事实却是姜家变故是皇子夺嫡的牺牲品,是登基之路上、夺嫡之战中无数尸山血海中的一缕枉死的幽魂。

大皇子落败,他的势力早已尽数被铲除,这个公道,还如何讨?

裴砚忱后来似乎还说了什么,但姜映晚浑浑噩噩,并未听清。

京城多雨,天色还未暗下来,瓢泼大雨便骤然而至。

姜映晚独自在窗前待了许久。

哪怕紫烟中途将披风披在了她身上,也挡不住冰冷潮湿的水汽无情地往骨头血肉中钻,半夜刚至,姜映晚就起了热。

紫烟慌得不行,立刻喊来外面的婆子,让她们去请大夫。

林嬷嬷匆忙进屋看了眼。

裴府虽常年备着府医,但这几日不凑巧,府内郎中家中有亲事,过两日才能回来。

而现在又恰值半夜子时,出府找大夫的话,她一个后院嬷嬷,先不说能否轻易出府,就算能出府,这种时辰也不好快速找来大夫。

正在犹豫此时要不要惊动老夫人时,林嬷嬷忽然想到前些时日拜见裴大人时,他交代的那句——

日后碧水阁中有任何事,第一时间向翠竹苑禀报。

林嬷嬷眼睛一亮。

瞬间找到了主心骨。

连忙差人以最快的速度去了翠竹苑。

一刻钟不到。

由季弘掌着灯,裴砚忱亲自来了碧水阁。

等在阁院门口的林嬷嬷见琉璃盏的光亮由远而近,还以为来的是过来通传的小厮,正要迎上去,却见来人一身冷白锦袍,眉眼漆邃冷恹,大步往这边而来。


待再回来时,还未走到翠竹苑就接连听下人们议论起姜家和容家即将定下的这门亲事。

男人眸色沉暗。

眼底情绪诡谲莫测。

常年跟在裴砚忱身边,对自家主子的性情了解得比旁人更多的季弘和季白二人看得出他们主子对这位姜姑娘的特殊。

如今骤然传出姜姑娘要与容家结亲的消息,他们都以为自家主子会做什么。

但让他们意外的是,裴砚忱在回了府后直接去了书房,开始着手处理忙着查盐税和贪污受贿案未来得及处理的密信与各种文书。

书房中的气氛沉暗得逼仄,季弘和季白未敢在书房中待着,见主子没有事吩咐,他们自觉地待在了书房外的院中。

—直到天边日头西斜。

就在他们以为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他们主子还是原来那副冷心肠、并不在乎姜姑娘跟谁成亲时,却倏地听到里面传来—句:

“去碧水阁,请姜姑娘。”

季弘怔了—下。

下意识看了眼身旁闲的没事干抱臂望天的季白。

季白虽也同样意外主子的命令,

但季弘这时候看过来的这个眼神,让他以为季弘是想让他去碧水阁喊姜姑娘,他身比脑快,当即往后撤了两步。

遥遥指了指碧水阁的方向,率先把自己摘了出来,让这损友去干这个不知是福还是祸的差事。

“我还有事,你去碧水阁去得多,比我路熟,你去请姜姑娘。”

季弘:“……”

—刻钟后。

季弘来到碧水阁外。

压了压心底惊起的情绪,将话传到。

彼时姜映晚正在看容时箐让人送过来的信,听到这话,她微怔—下,下意识问紫烟:

“是今日再抚—次琴?”

紫烟也不清楚,她说:“季弘大人并未说是做什么,小姐,我们要去吗?”

姜映晚将信折起来收好。

她们身在裴府,怎能不去。

见面的地点依旧是翠竹苑的书房,紫烟和季弘—道等在了外面,并未进去。

姜映晚进来时,裴砚忱正坐在窗下棋桌旁,棋盘上摆着—盘残棋。

她下意识往平时放置琴架的地方看了眼。

今日那里并没有琴。

接着往前走了两步,姜映晚对棋桌旁的男子问:

“裴大人,今日不抚琴?”

裴砚忱拂了拂袖,指尖随意把玩着—枚黑色玉质棋子,掀眸朝她看过来。

神色—如往日平和,嗓音不徐不疾。

“今日无琴。”

“听祖母说,姑娘平日空闲时常陪着祖母下棋解闷,我这里有盘残棋,无人可陪着下完,不如姜姑娘陪我解了这盘棋。”

他声线轻缓,看似温和的询问,却让人有种说不出拒绝的无形压迫。

姜映晚看了眼那棋盘,没动。

红唇微抿,隐晦地说:

“我不擅棋,怕毁了大人的棋局。”

他并不在意,“无妨,不过—局残棋。”

姜映晚硬着头皮走过去。

在他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他选了黑子,她便只剩白子。

姜映晚确实会下棋,但她不擅棋。

自小到大,琴棋书画这种要学的东西,她也—样不落全都学过,只是她喜欢的是琴,对棋局这种走势百变并繁复晦涩的东西只是偶尔有些兴趣但不大。

裴砚忱率先落了子,在棋盘右上角白子的旁边。

由于是残棋的缘故,在落子之前,整个棋局就像死的—样,但随着他这—子落下,棋盘上所有的棋子和棋数仿佛瞬间活了起来—样。


他朝她看过去,听到她说,“好。”

容时箐瞬间喜形于色。

他克制着想抱—抱她的冲动,最后只压着喜悦将发簪给她戴在了头上。

并说:“我现在认了生父,那大婚便按容家与姜家来算,不过不必担心,母亲为人温和慈爱,性子也好,我前几日跟她和父亲提了婚事的事,他们都很满意,也全都支持。”

“今日回去之后,我便跟父亲母亲说,让他们尽快安排婚事定婚期。”

而酒肆二楼,在姜映晚收那支发簪的那—刻,裴砚忱半握的指骨骤然间攥紧。

他眉眼浓稠漆暗,无尽暗色的情绪在眼底深处被压抑着翻滚。

雅间的气息仿佛被寒风掠过—样,冰冷刺骨。

那种原本只存在于‘梦中’,在现实中鲜少出现的妒忌,在这—刻,如同失控的潮水,以—种难以抵挡的速度堆聚在心头。

段逾白自然也看见了下面那—幕。

他慢动作转头看向裴砚忱。

眼中震惊诧异各种情绪都有,最后干笑着摸了摸鼻子说了句:

“那什么……原来你和姜姑娘……退婚了啊?”

最后那四个字,他说得又心虚又磕巴。

活像卡在嘴里吐也吐不出来的烫手山芋。

话音落,段逾白没再敢在窗前待着看这场他这条小命消受不了的热闹。

他手中的山水折扇摇的颇为心虚,脚步—转,半侧过身体便从窗前撤开往里面走去。

并且边走边较为生硬地转开了话题——

“这次盐税—案,本该早就启程去南江,但被临时牵扯出来的贪污受贿—案拖延了进度。”

“今日早朝时,陛下已下令让大理寺协助我们查案,启程去南江处理盐税之事,最迟应该也就这几天了。”

他不动声色地远离窗子,避开那股无形中的逼仄威压,甚至人都快挪到了门口。

为了化解方才的尴尬,上句话音还未完全落下,段逾白紧接着又说:

“此去南江,应该还有场硬仗要打,我先让人好好去准备,争取早日回京。”



姜映晚应下婚事后,容时箐拉着她在繁华的朱雀街上又逛了—遍,边逛边为她说接下来成亲和成亲后的计划。

待姜映晚与容时箐分别,再回到裴府时,时辰已快至申时。

裴砚忱昨日并未说抚琴到此为止,姜映晚匆匆从马车上下来,正在想着去翠竹苑的时辰,刚踏进府门,就见老夫人身边的方嬷嬷过来,慈爱笑着跟她说:

“姑娘,老夫人想找您说说话,姑娘这会儿可方便?”

姜映晚微怔,在应下之前,她看了眼当前的时辰,先问方嬷嬷:

“裴大人可在府中?”

方嬷嬷笑容更甚,“大人不在,近来朝事不少,大人—早便出去了,现在还未回府。”

姜映晚听罢,点头应下,跟着方嬷嬷去了紫藤院。

老夫人年纪大了,哪怕平时看着精神奕奕,但架不住岁月刀,天气稍微—变,便容易感染风寒。

偏生老夫人又是个倔强的性子,每次身体偶有不适时,便不准家中小辈前去请安,怕将病气过给了旁人。

这几日,姜映晚去了紫藤院几次,但—次都没见着老夫人,只差身边的方嬷嬷出来传话,说让她不必担心,待她身子好了,会让人去碧水阁喊她,来陪她说话。

姜映晚跟着方嬷嬷来到紫藤院时,老夫人正在厅堂喝茶。

见她进来,她放下茶盏,伸手热络地冲她招手。


姜映晚一刹那怔住。

两人视线相对,就在她在脑海中快速要怎么道谢才能既显得有诚意又合适时,他轻掸衣袖,自顾自问了她一句:

“会弹琴吗?”

她慢两拍点头,“会……一点。”

“那不如就请姜姑娘抚琴一曲。”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他又说:

“近几日总是头疼不断,服了药也不见生效,听闻琴音有一定的疏解作用,可否辛苦姜姑娘一次?”

他先是以回报相问,又提及让她抚琴的原因,她就算是想拒绝,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但在应下之前,她不忘多说一句:

“我琴艺不精,可能并无什么作用。”

裴砚忱应得随意,“无妨,姑娘谦虚。”

音落,他吩咐一旁的季弘,“去为姜姑娘取琴。”

季弘立刻去做。

很快,琴被带来。

季弘亲自将琴放置在桌上,才转身退下。

姜映晚看了眼站在亭侧一角的裴砚忱,坐下身,白皙纤细的指尖落在琴弦上,略一拨动,轻悦空灵的琴音响起。

裴砚忱姿态闲散地坐在亭侧檀木矮栏上,一条腿随意屈起,脊背靠着身后的廊柱。

外面雨声淋漓,不知何时,雨点变得越来越大。

汇聚而成的蜿蜒水流,顺着亭台上方的廊檐成串落下,混合着空灵婉转的琴音,合奏出不一样的曲调。

姜映晚抬头往裴砚忱的方向看了眼。

男人侧头向外,似在望着外面的雨幕出神。

他不盯着她看,对姜映晚来说,多少没那么压迫。

心底的拘谨缓缓散去几分。

她努力让自己忽视裴砚忱的存在,只垂睫看着手下的琴弦,想象曾经她无数次在家中宅院对着缠绵雨雾抚琴的场景。

渐渐的,她指下的琴调越发轻松流畅。

与一开始时,大不一样。

裴砚忱偏眸朝她看去。

漆黑的眸子,带着几分莫测的审视。

不知过去多久。

就在琴音即将停下的时候,姜映晚无意识地抬头,往前看了一下。

也就这个动作,正好撞进裴砚忱漆如幽渊的视线中。

她指尖无意识颤了一下。

顿时,“铮”的一声刺耳音汇入雨水声中。

她呼吸不自地抖了下。

指尖快速从琴弦上移开。

裴砚忱看着她的动作,漆眸不明。

只有眼底暗色沉沉。

像是一团诡谲危险的浓雾,让人琢磨不透。

姜映晚有一瞬间心跳乱了频率。

脑袋冷不丁的空了一下。

总觉得,他这样的眼神,她好像见过。

与这个错觉一同而来的,是心底深处,强烈攀升的惧意。

连带着,这种惧意,将上次在书房他冷着眼拽住她的那种说不出缘由的迫切逃离的本能念头一并勾了出来。

只是可惜,现在的姜映晚,并不明白这种身体本能的惧怕源自何处。

等她将来明白过来时,却早已为时已晚。

再想从他身边离开,也变得难如登天。

亭台前方,裴砚忱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潮湿水汽。

语气平静地问她:“怎么了?”

姜映晚左手指尖落于弦上,止住琴弦还未完全停止的低低颤栗。

她压下心口的异样,“大人好些了吗?”

裴砚忱听出了她想离去的意思。

他没有拦,慢慢站起身,薄唇轻阖。

“好多了,多谢姜姑娘。”

姜映晚顺势站起来,微微福了福身,“这是我该做的,那大人好好休息,我先回去了。”

裴砚忱点头。

姜映晚撑着伞,身后的紫烟抱着包裹,在裴砚忱的目光中,迈下台阶,很快离开了翠竹苑。

直到走出很远,姜映晚还觉得那道如影随形的视线落在背上。

直至穿过垂花门,快要走到她的碧水阁,她脚步才慢了几分。

紫烟自小跟在她身边。

对她的性情,再了解不过。

见她眉头不由蹙着,紫烟回头往翠竹苑的方向看了眼,回头,看向自家小姐,担忧地问:

“小姐,您怎么了?”

这话落,她想了想刚才姜映晚的反应,又道:

“小姐,您很怕裴大人吗?”

怕?

这是姜映晚第一次正面听到她对裴砚忱的感觉。

他并未对她怎么样,相反,姜家的事,基本都赖于他的相助,按理来说,她不该怕他才对。

可她又很清楚,自从来到裴府,她在面前裴砚忱时,已经出现了两次这种她难以解释的心理反应。

不管她承不承认,这种感觉,就是惧怕。

紫烟也有些不理解。

她低声轻道:“裴大人的性情确实是偏冷淡,但在京城住了这些时日,奴婢听旁人说,裴家嫡长子裴大人虽性情淡漠,但品行高洁,雅致无双,是真正的端方君子,在世家大族中,无论是地位、还是声望,都是让人敬仰尊崇的存在。”

姜府一朝落魄,甚至前些时日一度被那几个旁系欺凌,裴砚忱不仅主动帮忙调查三年前的案子,还出手将这些被旁系霸占的财产夺了回来。

所以紫烟对裴砚忱的感激还是很深的。

她没有姜映晚心思敏感,察觉不到裴砚忱对姜映晚的那种隐秘的审视与晦涩的侵占。

她一个婢女,只觉得对她们小姐好的人,就是好人。

虽然这位裴大人性子很冷,外面也不乏有他城府深、手段狠的传言,

但在他主动相帮姜家和自家小姐的实际行动下,紫烟对裴砚忱的感激,是胜过外面那些不辨真伪的传言的。

不过话再说到底,她到底是跟姜映晚一起长大的。

不管外人如何,在她心里,自家小姐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哪怕是恩人,也得往她们小姐后面排。

所以见姜映晚脸色有些苍白,她很快闭了嘴,直到回到碧水阁,接过自家小姐手中的伞,又快速拿出一件披风披在姜映晚身上,才轻声开解说:

“若是小姐觉得畏惧裴大人,那我们日后,尽量减少与裴大人见面的次数。”

“大不了,咱们再用一用先前闭门不出的招数。”

她语气煞有其事,边说还边给她做了个称病不出门的手势。

姜映晚被她逗笑。

屈指轻弹了她一下,带着她往里屋走。

“估计是这两天没睡好,搅得心神不宁想多了。裴大人君子之风,又对我们有数次相助之恩,我们自然要感激才是。”


朱成不敢再隐瞒,颤颤巍巍的在众人面前,将所有事情吐了个干净。

“识得,自然识得。”

“二公子想设计姜姑娘,在今日傍晚让人在碧水阁的卧房中投了催情香丸,只是长公子中途回了府,姜姑娘还恰好撞到了长公子面前,二公子怕事情败露,让属下灭了香,并将剩下的香丸销毁。”

赵氏猛地站起身。

怒拍桌案、指着朱成,疾言厉色喝道:“放肆!谁给你的胆子,敢冤枉二公子!”

“姜姑娘是府上的贵人,二公子笑脸相迎还来不及,怎会设计陷害她!”

朱成缄口不言。

老夫人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

赵氏话音未落,她“砰”的一声将茶盏摔在桌上。

“够了!”

赵氏脸色发白,朝主位看去。

前厅中的气氛冷凝到了极点。

老夫人眼神凌厉冰冷,“季白,把香丸拿来!”

季白立即过去,将帕子中的香丸呈上。

老夫人仔细看了眼,随后脸色更沉,一把将香丸扔向了赵氏。

燃烧了一半的香丸骨碌碌滚到赵氏脚边,老夫人震怒:

“铁证如山,你还想如何狡辩!”

“赵氏,你告诉我,除了你,还有谁,能配出这种事后销声匿迹的香!”

赵氏手中的帕子快被她搅烂。

睨着地上的香丸,裴淮州亦是喉头发紧。

老夫人瞧见这种熟悉的香,便止不住地想起二十多年的一桩旧事。

连带着,方才八分的怒气,瞬间冲到了十分。

“赵氏,这种下作的手段你用不够是吗?”

“当年你靠着这香设计我儿子,大庭广众之下怀着身孕在裴府门口逼婚,强行让我儿抬你进府,纳你为姨娘。”

“如今又想故技重施?想用这种害人不浅的脏东西陷害晚晚?”

“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晚晚是整个裴府的恩人,不是你与你儿子利欲熏心往上爬的工具!”

整个前厅死寂的落针可闻。

赵氏脸色惨白。

纤瘦的身躯似摇摇欲坠。

端得一副弱柳扶风、我见犹怜的姿态。

明明是害人方,却反倒像老夫人冤枉了她。

裴淮州攥紧手,忐忑地看向老夫人,“祖母……”

“你闭嘴!”老夫人很疼爱孙儿,哪怕是这个被赵氏设计生下的庶子,她虽不待见,但也给足了他世家公子该有的尊荣与体面。

这是第一次,她不念情谊,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怒斥裴淮州。

她目光转向这个年纪轻轻就心术不正的庶子,口吻冰冷,“裴淮州,我没告诉过你,不该做的事别做,不属于你的东西别妄想吗?”

“你嘴里应着,背地里却连催情香这种肮脏的手段都敢用!”

“怎么,你是想效仿你生母,用她当初那套手段,用催情香控制晚晚,先毁她清誉,事后再反咬一口,说她勾引你?!”

裴淮州苍白地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人证物证都在,他再狡辩也无济于事。

若是放在以前,老夫人发这么大火,身为长媳的陈氏,自然会好好劝几句。

但今天,她脸色少有的冷。

面对老夫人的震怒,她一个字没劝。

冷淡的目光瞥见赵氏脚边那颗催情香丸时,眼底深处极快地掠过一丝怒色与怨恨。

老夫人多看她们一眼,心底的怒气就更重一分。

尤其想到她们为了一己私欲,连裴家的恩人都敢动。

若是今日不是晚晚那姑娘反应灵敏,若是今日不是裴砚忱恰巧提前回了府,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会是什么场面。

也不敢想象,将姜家这姑娘从狼窝里救出来后,又将她推入了怎么样的虎穴。

他们裴家,又如何对得起姜家。

老夫人强行压下怒火,不再理会痛哭忏悔的赵氏。

当场便下了命令——

赵氏自明日起离府入寺庙祈福,永远不得再回府。

而裴淮州,只保留有名无实的庶子身份,裴家的一切尊荣,今后都与他无关。

他看似是裴家人,却再也不是裴家人。

处理完赵氏与裴淮州,裴砚忱并未多待,很快便起身准备回卧房。

见他要走,老夫人揉了揉酸疼的额角,声线中裹着疲惫,对他说:

“晚晚在裴府出事,是我们照顾不周,砚忱,你多陪陪晚晚,别让那孩子再受了委屈。”

裴砚忱没拒绝,“孙儿明白,祖母放心。”

外面夜色已越来越重。

八角琉璃灯被夜风吹得摇曳。

连带着映在地上的影子也影影绰绰。

裴砚忱走到廊下,正要推门进去,季弘自后面走来,恭声禀报:

“大人,碧水阁中的催情香气味已经散尽,属下让人仔细排查了碧水阁的院子,已无任何不妥。”

裴砚忱“嗯”了声。

抬步进了卧房。

姜映晚脸色恢复了几分血色。

经过小半个时辰的休息,精神也好了不少。

见他回来,她福身行礼,“裴大人。”

裴砚忱看了眼她身上新换的衣裙,问:

“感觉好些了吗?”

姜映晚弯唇点头,“已无大碍,今日多谢裴大人及时相救。”

裴砚忱道,“这是该做的。”

这次不等姜映晚提,他就主动说:

“碧水阁中的催情香已经散去,院中的丫鬟仆人也全部换了一批,裴淮州也已离了府,今日这种情况,以后再不会出现,姑娘且安心休养。”

“另外,翠竹苑中整日都有侍从守着,若是有什么事,直接来翠竹苑就好,如果我不在,就找季白他们,他们会为你处理好所有的事。”

姜映晚应下。

很快,她和裴砚忱告辞,带着担惊受怕了一整晚的紫烟回了碧水阁。

这次碧阁中的丫鬟仆人全是从老夫人的紫藤院中拨过来的。

都是裴府中一等一的老人。

做事麻利不说,行事更是稳重周全。

姜映晚回来时,卧房中的窗子刚被合上。

她一进门,新来的嬷嬷就立刻奉上了安神茶,温声说:

“姑娘今日受惊了,这是老奴亲自看着人煮的安神茶,有静心安神之效,时候不早,姑娘喝了便早些睡吧。”

“老奴一直在院中守着,您有什么事就直接吩咐老奴。”

“哦,还有。”她又想到一事,接着道:“这庭院中,老奴与其他佣人都仔细排查过了,没了任何催情香,姑娘尽管放宽心。”

姜映晚接了茶,喝了一口。

神色温和,“多谢嬷嬷。”



接下来的两天,每日巳时左右,裴砚忱下朝回府时,都会将张狄一并带来府中,为姜映晚施针。

施针的那半个时辰,他也不走。

亲自在碧水阁陪着。

直到施针结束,他再让人送张狄离开。

如此三次过后,姜映晚体内的药性彻底除尽。

赵氏弄出来的这药副作用强,姜映晚经过这一遭,精神萎靡,像大病了一场。

在彻底解了药性后,她将自己关在碧水阁中休养了整整两天,精神才恢复如初。

解完药性的第三天,老夫人让方嬷嬷来了碧水阁,说过几句话后,姜映晚一同随着方嬷嬷去了紫藤院。

一进厅门,老夫人就看着她问:

“晚晚,身体如何了?”

姜映晚福身对老夫人行礼,弯唇说,“已经大好了,劳祖母挂念。”

音落抬眸,她余光瞥见左侧檀木椅上坐着的清贵身影,这才发现裴砚忱也在。

老夫人对她招手,喊她上前。

亲昵地拍了拍她手背,连着嘱咐了好多让她好好休息之类的话,

最后话音一转,第一次对她提了姜、裴两家旧事的渊源。

“晚晚,有件事,祖母一直没跟你说,今日,祖母想着跟你和砚忱都说说。”

姜映晚面色不变,心里却没来由地“咯噔”一声。

“祖母请说。”

老夫人看了眼神色依旧的自家孙儿,再次看向姜映晚时,神色更为怜爱,脸上慈爱的笑容也更深。

“你与砚忱,有婚约在身,先前没告诉你们,是怕你们互不熟悉的情况下心生抵触。”

“祖母瞧着,你们两个近来相处的还不错,等你们再接触一段时间,祖母就让人择个良辰吉日,给你们置办大婚。”


林嬷嬷一愣,随即迅速疾步上前。

忙对着裴砚忱作礼,“大人,您怎的亲自过来了?”

裴砚忱脚步没停,踏进碧水阁院,径直走向卧房。

“姜姑娘现在如何?”

林嬷嬷连忙起身跟上去,“姑娘高热不退,情况不是很好。”

卧房中,紫烟拿着冷巾帕正要往姜映晚额头上敷。

巾帕还没落上去,身后的门蓦地被推开,她下意识回头,却在看见裴砚忱时双眼蓦地睁大。

她惊得迅速起身,手中的巾帕都没来得及放在姜映晚额头上。

“大、大人?您……”

紫烟想说深更半夜,他作为外男进女子闺房于理不合,

但对上裴砚忱那双漆黑冷沉的眸子,她喉咙像是瞬间被什么东西掐住,半句话都没说出来。

碧水阁院中灯火通明。

卧房中,裴砚忱径直来到床榻前。

为照顾姜映晚,紫烟方才将床帐挂起了一半,裴砚忱还未来到榻前,目光往前一抬,就看见床榻上因不舒服无意识拧起细眉的姑娘。

姜映晚双眼紧闭,眉头紧紧锁着,脸色被高热烧的发红,但她唇色却很苍白,连丝血色都没有。

裴砚忱坐在床边,手背贴上姜映晚的额头,瞬间,滚烫的体温透过手背上的皮肤钻过来,

裴砚忱眉头跟着皱起。

下一刻,他问紫烟要巾帕。

紫烟还怔愣着。

对于裴砚忱这种深更半夜称得上‘亲密’的动作,她惊得眼睛都瞪圆。

但裴砚忱的话一出,她意识还没反应过来,手却已经本能地将冷巾帕递了过去。

裴砚忱没管紫烟心中的惊诧,接过巾帕直接敷在了姜映晚额头上。

卧房中凝滞得落针可闻。

紫烟僵硬地站在旁边。

想上前去照顾自家主子,但裴砚忱屹然不动地坐在床边,她别说跟裴砚忱‘抢’床边的位置了,连往床边靠近两步她都不敢。

好在,两个呼吸间不到,裴砚忱率先出了声:

“季弘已经拿着令牌出府,大夫很快就到。”

紫烟忙不迭福身行礼,“奴婢代姑娘谢过大人。”

裴砚忱的目光未从姜映晚身上离开,他问紫烟:“好端端的,姜姑娘怎么突然病了?”

紫烟斟酌着回,“今日雨大,主子在窗前待了许久,应该是受了凉。”

裴砚忱眉目微凝,“从翠竹苑回来,你家主子就一直待在窗前?”

紫烟点头,“是的。”

这时,外面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大夫快步从外面进来。

碍于男女有别,这里又是卧房,季弘走到门口便停了下来。

大夫进来后,他转过身面朝外站着,随时等待裴砚忱的吩咐。

卧房中,年过半百的大夫擦了擦额头的汗,快速在药箱中拿出帔帛。

顶着裴砚忱周身冷冽的气息,将帔帛搭在了姜映晚腕上,开始把脉。

没多久,他手指从帔帛上拿起,但很快又再次落在脉搏上,看了几眼姜映晚的面色,重新又诊了一遍脉象,才说:

“这位姑娘原本的身子骨应该是不错的,但前几日应该刚病了一场,脉象极弱,身子未恢复过来,这才受了些凉便半夜高热。”

话落,他收了帔帛,又对裴砚忱说:

“老夫开张药方,熬了药让姑娘服下,待热退了,这几日切记不要再受凉,好好休养几日,将精气神养回来就好了。”

裴砚忱颔首。

吩咐季弘带着大夫开药方并煎药。

林嬷嬷亲自看着人煎药,待姜映晚将药喝下,时辰已经不早。


拿着银针的张狄,一转身,看到裴砚忱亲手喂一个姑娘吃蜜饯的这画面,脸上瞬间多了讶异。

他们这位首辅大人,性情是出了名的淡漠寡情,尤其更是不近女色。

听说这两年朝中有不少大臣明里暗里想与这位年纪轻轻就被皇帝视为心腹的天子近臣结为亲家,但无一例外,全都被拒了。

久而久之,朝中人人皆知,他们首辅大人虽负谪仙之姿,却不耽女色,将来也不知哪家的贵女能被这位冷心绝情的裴大人娶进门。

想起那些传言,此刻亲眼目睹这一幕的张狄觉得,或许也不尽然。

传言有真,但也有假。

就眼前这位姑娘,真真是让裴大人破了例的。

张狄上前,压下杂念,开始施针。

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两刻钟。

结束的时候,姜映晚脸都是白的。

但她一声没喊疼。

若不是她死死攥着的手指和紧咬的下颌,甚至让人看不出分毫的疼。

张狄收了针。

擦了擦头上的汗。

再看向姜映晚时,眼底多了几分钦佩。

他亲手施的针,有多疼他自然清楚。

在刚一开始准备施针的时候,他切切实实是犹豫了的。

怕这位看起来娇娇弱弱的小姑娘受不住疼。

所以他提前对裴砚忱和她说明了,这针很疼。

但没想到,这姑娘看似柔弱,但心性坚韧,从头到尾,一声没吭。

他边收药箱,边和蔼地对姜映晚嘱咐:

“药效已经压下去大半,明日巳时,我再来为姑娘施第二次针,方才的药,可以接着喝,能缓解催情香的药性。”

“还有,若是在明日巳时之前,能忍住药性,就别轻易泡冷水。”

“姑娘家身子弱,冷水泡多了伤身。”

姜映晚意识已经完全清醒。

中了催情香后,先是在冷水里泡了半天,又接连施了这么多针,她这会儿唇色少有的苍白,人也有些疲倦。

但她该有的礼数半分不失,张狄交代的话,她一一应着,并周全地道谢。

裴砚忱看了眼姜映晚的情况,亲自将张狄送出了门外。

“多谢张御医,今日有劳。”

张狄受宠若惊,忙作揖,“大人客气,下官先行告退。”

裴砚忱颔首,喊来季弘,让他好生送张狄出去。

季弘领命,带着张狄往外走。

他们离开后,裴砚忱正欲回卧房,负责调查催情香来源的季白从远处过来。

“大人。”

他走近,将搜寻到的燃了一半的催情香丸递给了裴砚忱。

“催情香已经找到了。”

裴砚忱接过,打开帕子,看了眼里面的香丸。

他问季白,“在哪里找到的?”

季白说:“二公子的人手中。”

裴砚忱眉眼晕出森冷。

季白又道:“属下去追查时,发现二公子院中的一个小厮正偷偷摸摸地要将香丸销毁,属下动作快了一步,将香丸夺了下来,那个小厮,属下也让人押起来了。”

裴砚忱将帕子重新合上。

冷声吩咐:“将人带去前厅。”

季白明白这是要为姜姑娘讨公道了。

他即刻应声,迅速去做。

裴砚忱转身回了卧房,刚一进去,就见姜映晚已经从矮榻上下来。

由紫烟搀扶着,准备往外走。

“好些了吗?”

姜映晚只同他短暂对视一眼,便错开了视线。

中药后她意识虽昏昏沉沉,但这会儿清醒了,中药后的那些细节她是记得的。

包括她在慌不择路的情况下撞进他怀里。

也包括他将她抱来翠竹苑。

姜映晚轻抿了抿干涩的唇瓣,垂眸对裴砚忱道谢:

“今日多谢裴大人出手相救,映晚无以为报。天色已经不早,映晚不多打扰,便先回碧水阁。”

裴砚忱看她片刻。

没让她离开。

“碧水阁中催情香的气味还没散干净,你体内药性也没除尽,这个时候回碧水阁,容易被那些残留的气味重新勾出药效。”

姜映晚有些为难。

裴砚忱又道:“翠竹苑中没有旁人,不仅安静卧房也多,姜姑娘不必客气,在此处多休息一会儿,待你院中香味散尽,我再让人送你回去。”

虽然他说的碧水阁中残留的迷情香是个问题,但她长久待在这里更不合适。

她正想说,不如她先去老夫人的紫藤院待一会儿,可还没开口,就见他打发人去她院中拿了干净的衣裙。

“你院中已让人开窗通风,最多再有半个时辰,气味就能散尽,届时我派人送你回去。”

“前厅还有事要处理,我不来后院,姑娘安心在这里待着便是。”

说罢,他转身离去。

裴砚忱来到前厅的时候,所有人都在。

老夫人坐在主位,此刻脸上仍是余怒未消。

见他进来,老夫人第一时间问:

“晚晚好些没有?”

裴砚忱颔首,“已经好多了。”

他在左前侧的位置坐下,上来便说:“姜姑娘院中的催情香丸,已经找到了。”

清淡至极的一句话,却仿如晴空霹雳,让赵氏和裴淮州眼底不约而同地惊起慌乱。

但很快,裴淮州强装镇定,不断说服自己安心。

他早就让人处理了那香丸,香料铺子中的催情香多的是,就算查,无凭无据,也别想查到他头上。

相比之下,赵氏却更担心一些。

那催情香是她亲自调制,香料的配比和外面的不同,若是细究,不难发现其中差异。

赵氏面上不动声色。

心里却早已乱了分寸。

若是没有香丸,死无对证,也就罢了。

只要她们咬死不认,谁也不能奈她如何。

可若是有了香丸,就难办了。

她配制的这种催情香,和外面那些平常的催情香比起来,不仅药性更烈,而且那香丸也能够很快焚烧殆尽,并且不留任何残渣灰烬。

中了此香的人,意乱情迷,难以自抑。

但是一旦与人欢好解了药性之后,就算是神仙在世,在体内也休想再查出半分催情香的踪迹。

如此一来,香丸烧尽后死无对证,姜映晚与她儿子裴淮州有了夫妻之实后也无法从她体内查出催情香,既能生米煮成了熟饭,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消掉催情香所有的痕迹,不被任何人察觉。

届时老夫人天亮之后发现他们躺在一起,纵然愤怒,但事情已经发生,姜映晚体内还查不出中药的痕迹,就算她说她是中了药,但没有证据,谁也不信。

而且催情香消失的无影无踪,无凭无据,谁也不能怀疑到她们的头上。

这门婚事,不管老夫人多不情愿,都只能落在她儿子身上。

可现在,催情香丸只燃烧了一半便罢了,姜映晚体内药性正是最强的时候,还不凑巧的被提前回府的裴砚忱撞上了。

原本周密的计划中途被人撞破,若是那催情香丸再落到了裴砚忱手中,她和裴淮州怕是真的无从辩解。

赵氏心里乱成一团。

她现在只能祈祷,那燃了一半的香丸已经被手下的人处理掉。

以死无对证来蒙混过关。

她心里还在想对策,侧前方裴砚忱忽而往这边看了过来,语气清淡冷凉,沉睨着裴淮州,再次问:

“二弟,入夜后你去垂花门做什么?”

裴淮州对上那道仿佛能勘透人心的视线,掩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猛颤了下。

他屏息凝神,还是那个答案:

“兄长,我只是碰巧从垂花门路过,那时远远见姜姑娘从碧水阁跑出来,我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正想过去看看,还没走近,就见兄长抱着姜映晚离开了。”

裴砚忱扯唇笑了声。

只是那笑容发冷。

“所以你的意思是,催情香丸的事与你无关?”

裴淮州装傻到底,“什么催情香丸?我听不懂兄长在说什么?”

裴砚忱不再跟他多扯,直接对外面守着的季白说:

“将人带进来。”

很快,一道哭喊的求饶声从外面传进来。

众人循声望去。

却见季白从外面押进来的人,正是裴淮州院中的侍从之一朱成。

赵氏和裴淮州脸色大变。

裴砚忱没理会他们。

只拿出那一半香丸,让季白递过去,“这香,识得吗?”

男人声线清冷,却不怒自威。

网友评论

发表评论

您的评论需要经过审核才能显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