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震怒,命大将军赵黄虎亲率十万铁骑马踏江湖,将大周境内超过二百人的门派横扫一遍,围杀大宗师三人,一品宗师十六人,其余武夫不计其数,所斩头颅共计五千六百余颗,抛之截断渭水三十日。
直到今日,京都官民都不敢食用渭水鱼虾。
大周江湖的脊梁被朝廷铁骑生生踩断,如一摊死水难起波澜,陷入万马齐喑的境地。
与此同时,大周设立西厂监管江湖,与监察百官的东厂并称“两厂”,首领太监掌先斩后奏之权,风头一时无两。
饶是凉州剑阁、幽州青城山和青州天机阙这些个武学圣地也未能幸免于难,都要送嫡传子女养在京都国子监为质,美其名曰“天子赐学”。
风流倜傥的狐裘男子进门,李听涛早已起身行礼:“听涛见过大殿下。”
虽然这是身份贵重、权势滔天的大皇子第一次主动搭话,但李听涛却没有刻意逢迎,只是执礼甚恭。
这便是江湖质子在夹缝中求生存的处世智慧。
毕竟这偌大的国子监可不止大皇子这一位天潢贵胄,更不止一双眼睛。尤其是如今的京都渐有九龙夺嫡之势,暗流汹涌,行差一步路、说错一句话都有可能让自己万劫不复。
大皇子姬昌面如春风,丝毫没有皇家子弟的倨傲做派,点头示意李听涛落座:“这里没有什么大皇子,也没有剑阁质子,只有同窗学友。”
李听涛等大殿下姬昌落座后,方坐在了对面,双手插袖笑眯眯道:“今日十五团圆夜,殿下此刻不应该在皇宫的家宴上么?”
姬昌看似不经意瞥了一眼桌上的《聊斋志怪》,轻哼一声:“家宴?那分明是勾心宴,我连给他们赔笑脸的心思都欠奉。”
“本想来藏书阁观书独饮,没想到你也在这里,巧了不是。咱们同是天涯沦落人,正好一起小酌几杯。”
李听涛嘴上说着荣幸,很合时宜地拿起酒壶给姬昌倒酒。
酒香清冽,夹杂着百年老桂花瓣独有的沉香。
李听涛眸中紫意渐冷,脸上笑容依旧,举杯与姬昌相碰,一饮而尽。
桂花酿,凉州独有,京都并不时兴。
姬昌抬头看了一眼皎洁月轮,笑眯眯道:“观澜,你出身凉州剑阁圣地,应该知晓神霄宫吧?”
李听涛微微点头:“神霄宫是凉州城数一数二的仙家福地,香火鼎盛,据说仙长们不但武功高强,尤其擅长炼制药石。”
姬昌把玩着指间琥珀杯:“不瞒你,我与神霄宫玉玑子道长有几分交情,几日前托他给炼制两丸丹药,但运送丹药的青莲道人却被江湖门派追杀,凭空失踪了。”
“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但那枚丹药是送给母后的生辰礼物,唉,过几日我拿什么给母后祝寿啊!”
姬昌的生母是本朝唯一一位贵妃,宠冠六宫位同副后,有协理后宫之权,竟能稳压当朝皇后一头。
子凭母贵,大皇子炙手可热,朝中官员多有攀附者,党羽遍及六部,户部尤甚,已然成为姬昌的钱袋子。
李听涛试探道:“ 殿下,江湖上的事,何不交给西厂去办?”
姬昌苦笑一声:“说是江湖事,但归根结底是我的私事,也不好跟父皇开这个口,难免有置喙朝堂之嫌。”
西厂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只效忠于当朝圣上,任何人不得置喙。
前年有位御史酒后闲谈时戏称两厂为“两锁”,东厂锁住了天下文人的嘴,西厂锁住了江湖侠士的膝。
当天夜里,这位御史大人便暴毙在自家茅厕,膝盖和嘴都被捣碎。
李听涛淡淡地瞥了姬昌一眼:“殿下若是信得过,在下可以写一封家书,让剑阁追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