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主角分别是的美文同人小说《闺暖》,由网络作家“佚名”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穿越成了不受宠的侯府小姐。处境艰难,前路坎坷。林昭言却表示乐观淡定。生活嘛,无非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一世,她只愿现世安稳,岁月静好,闺阁暖暖无冷意!可惜,天偏不遂人愿。有个坑爹的金手指也就算了,为什么连男主的设定都那么悲催?!她说:执子之手他说:将子拖走*********新书《世...
《闺暖》精彩片段
正月的盛京,迎来了一场大雪,扬扬洒洒,自昏暗混沌的天宇席卷而至。
寒意料峭,明明是热闹的时节,盛京城里却反常的缄默无声。
除了呜咽狂卷的寒风,家家户户门庭紧闭,好似随着这场大雪进入一片死般的静寂。
无论是公卿伯爵之家,还是升斗百姓之户,白绫皆悬覆门前,偶尔几声悲泣夹着料峭寒意从白墙黛瓦内倾泻而出。
除夕夜,紫禁城内发了丧钟。
太子与六公主,薨了。
太子薨,天下守丧。纵然新年,也无人敢挂出喜庆颜色触皇家的霉头。
向来守卫森严的深宫里一下子死了两个主子,盛京城里一时间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位于八灯巷的建安侯府更是一片死寂萧条之景,外大门屋檐下高吊着两个“奠”字的白灯笼,在寒风中飘飘荡荡。
六公主的生母静妃正是建安侯府的长房嫡出大小姐。
据说她因悲痛过度,当场昏厥。
太后不忍,召了建安侯府当家林老太太入宫宽解。
卯正初,一辆华盖青帏马车从皇城缓缓驶入八灯巷的巷口,须臾,便入了建安侯府的侧门。
位于建安侯府西侧的荣寿堂瞬时灯火通明。
一名身穿素青色绣银纹样圆领直身锦袍的中年男子侯在正屋门外迎接,原本肃穆阴暗的脸色在看到院子外出现的白色身影时顿时变得急切起来。
“母亲?到底如何了?”他疾步上前,眸中的情绪似悲痛又似兴奋。
他正是建安侯林琨。
身穿素银织锦滚白狐腋毛大氅的林老太太觑了眼长子,没有答话,由丫鬟翠泠扶着,缓步入了正屋。
建安候只好暂时敛下心绪,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翠泠帮林老太太解下银鼠皮大氅,露出内里的明紫色宽袖吉祥如意纹对襟褙子,那是匆忙间尚未来得及换下的常服。
林老太太虽面露疲态,一双眼睛却森冷凌厉,令人胆寒。
建安候虽心焦气躁,也不免安静垂首,立于一旁。
屋正中的鎏金异兽纹铜炉燃着银炭,散发出阵阵暖气。
小丫鬟立刻端来润瓷浮纹茶碗盛着的姜茶递到林老太太嘴边。
一碗姜汤下肚,暖意从腹部直往四肢百骸流窜,熨帖了林老太太不知是被真相还是寒风冻凉的身子。
“你们都先出去吧!”林老太太终于缓缓开口。
丫鬟们答“是”,恭顺地退了出去。
硕大的堂屋里只剩下建安候母子。
林老太太在黑檀木堑水波纹的椅子上坐下,手中不停捻动着紫檀佛珠,幽幽道:“太子与三公主素来感情笃深,除夕夜,太子带着六公主避开宫人登高去看城外花灯,谁知雪天路滑,两人不小心皆从高处摔落,等宫婢们听到惨叫声赶来时,已经无救了。”
建安候的心“咯噔”一跳,六公主如今七岁,太子也不过十二,二人皆是最受圣宠的龙子龙孙,平日里宫婢们看的紧,太后皇后更护得厉害,一点磕磕碰碰都不曾有过,此次怎会如此松懈,又恰巧酿成大错?
“依儿子看,此事恐不是意外,而是人为。”
林老太太并未应声,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除了中宫太子,皇上还有哪几位皇子?”
“端贵妃所出二皇子,玉贵人所出四皇子,敬嫔所出五皇子,宛妃所出七皇子,以及大姐所出的三皇子。”建安候一五一十地回答,同样也在心中暗暗琢磨,太子出事,得益最多的到底是谁?
中宫周皇后子嗣艰难,三十高龄才冒险产下太子,太子一死,周皇后心念俱灰,必断其脉,再无夺嫡希望。
“端贵妃贺氏外家势力庞大,自古立嫡立长,大皇子早夭,太子薨了,二皇子的希望便最大,难道是她?”建安候喃喃开口。
林老太太还未表态,他便自行否决道:“不会,贺氏外家在西北拥兵自重,固封为王,皇上早对其忌惮不满,在朝堂几番警告示意,似要夺其兵权,又岂会立二皇子为储君扩大自己的威胁?端贵妃不是无脑之辈,想必也懂得什么叫物极必反,敛其锋芒,否则也不会让二皇子从小习音律,背诗书。”
而后又沉吟片刻,缓缓道:“四皇子生母出身卑贱,五皇子六皇子又太过年幼,根本没有争储可能,那只有……”
说着,不可置信地抬起头来看向林老太太,眸中的错愕和震惊在林老太太平静如波的眸光下显得格格不入。
林老太太闭上眼睛,不愿去看他的神色,手中的佛珠捻动得越发快了。
三皇子的生母便是六公主的生母静妃,建安候林琨的嫡姐——林月华。
“她竟然舍得?”建安候还是不信,俗话说虎毒不食子,嫡姐林月华从小又是和善绵软的性子,怎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林老太太还是闭着眼,只觉得这屋子暖气氤氲,但周身一片冰凉蚀骨。
她想起嫡女毫无悲痛歉疚的面孔,高鼻雪肤,明眸善睐,薄唇凑到她的耳边,轻声道:“我用娡儿的命来换取临儿的前程,值!”
虽然心痛当年那个良善温婉的嫡女变成这样的蛇蝎毒妇,也心痛乖巧温顺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命丧黄泉,但她却不得不承认,月华的牺牲是对的,用六公主的命来换取三皇子和建安侯府的未来的确值!
在外人看来,身为六公主生母的静妃,不可能会是此事的始作俑者,因为没有谁恶毒到连自己的亲骨肉都忍心杀害,更何况月华先前那样疼爱六公主,没有丝毫预兆!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若不是亲耳听说,也断不会相信。
但月华就是靠着这份“不可能”,为三皇子为建安侯府争取到了绝佳的利益。
“舍得,舍得,有舍必有得。这世间种种,要得到一些就必须失去一些。”林老太太终于睁开眼眸,那眸子像是淬了一层毒液,令人发憷。
建安候如鲠在喉,张了张嘴,终究没有再说。
逝者已矣,追究无益。
“太子逝,朝堂的党派格局很快就会发生变化,现在是最关键的时期,你在朝堂虽不受官家重视,但也要注意慎行守备,莫要结党营私,叫人抓去了把柄,毁了建安侯府百年基业。”
林琨虽承袭了建安候的爵位,在朝廷却只捞了个通政司参议的官职。
不过不受重视也有不受重视的好处,从大燕开国来所有的公侯伯爵,或因擅作威福或因恃宠而骄而被君王削官夺爵,抄家灭族。只有建安侯府百年屹立不倒,这其中与他们为人处世低调谨慎,避其锋芒大有相关。
如今静妃犯下这等谋逆大事,虽没有证据,难保官家不会疑虑,建安侯府若有一步行差踏错,百年基业就会毁于一旦。
这是一场博弈啊!
建安候擦了擦额角滴下的冷汗,恭谨道:“儿子谢母亲教诲。”
“成国公府那边想必很快便会来打探消息,我就不出面了,你且注意言行,还有,目前尚不可让筠儿知晓此事。”
筠儿便是建安侯夫人陆氏。
成国公府与建安侯府世代联姻,林老太太和建安候夫人都是成国公府出身,是姑侄。
“儿子晓得,母亲且放宽心,万要注意身体,莫要动气,伤了本。”
林老太太挥挥手,示意建安候退下去,显然是乏了,宫中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她心力交瘁。
建安候恭顺退下,走到门外时,突听林老太太道:“六公主自小养在太后身边,深得太后喜爱,如今仙逝,太后深感痛心,恐要从各府选个贴心的丫头陪伴左右,就算不能承欢绕膝,这被太后教养过的身价也会大不相同。”
建安候瞬时明白了林老太太的意思。
为了个太后伴侍的名额而苦苦相争的建安侯府,一定不会是想要叛谋夺权的逆臣贼子。
只是,林月华尚能牺牲自己亲女,焉知不会利用外戚侄女?
进了宫,荣耀是有,未尝是福。
建安候满腹心思,敛眉离去,屋子里只余下鎏金异兽纹铜炉发出的袅袅暖气和林老太太几不可闻的叹息。
云破初晓,天渐渐亮起来,好似在黑沉沉的天幕间凿开一道缝,有光亮直直照射进来。
沁芳阁院内的红梅被风雪吹落,落在白雪皑皑的地上,点缀着单调。
林昭言睡在内屋榉木造的架子床上,眼睛却半睁着,透过半开的菱格窗牖,看外面风雪悲鸣。
太子薨了,六公主也薨了,跟梦里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有寒风透过窗牖吹进来,她露在锦被外的手臂便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却也不知是寒意还是后怕。
如果梦里的事情属实,那害死太子跟六公主的……
林昭言越想越觉得胆寒,从心底透出的凉意沁透骨血。
内屋的帘子一挑,丫鬟们端着铜盆、巾帕、衣物等鱼贯而入。
一名身穿缟色绣银白玉兰花素色小袄,头戴素白绢花,眉清目秀的丫鬟缓步走到架子床前,轻声道:“姑娘,卯时三刻了,该起床了。”
这是她的大丫鬟曼双。
林昭言敛下思绪,由曼双服侍着下了床,嘴里不忘问道:“祖母可曾回来了?”
曼双接过侍立丫鬟手中的白瓷雕花绘莲叶纹杯子,递给林昭言,回道:“今儿个卯正初回的,想必是乏了,已经吩咐各房姑娘不用去请安了。”
是寒冬,杯中的蜂蜜糖水有些凉了,冲到肚子里温温凉凉,如同那个梦,令人反胃。
如果梦境是真的,那么身为静妃生母的林老太太,一定是知道了太子和六公主死亡的真相。
回想林老太太这么多年来为了家族利益而牺牲掉的孙子孙女的婚姻未来,她就知道六公主的事情林老太太一定会彻底烂在肚子里。
曼双将素帕放在温水里浸湿,又绞干了替昭言细细擦脸,嘴里道:“宫里出了大事儿,五姑娘那厢却好全了,林妈妈说夫人让您请安前先去青杏阁陪着不是,那书也就不必抄了。”
林昭言轻轻颔首。
五姑娘林若言,一月前去董丞相府赴宴,却不慎跌落荷花池中,天寒地冻,虽及时救了上来,却也着实大病了一场。
其实早在林若言出发前,她就隐约不安,直觉有祸事发生。
她劝林若言不要出门,说她恐会有灾祸,却被她骂乌鸦嘴,还被林三太太教育要“若行寡言、慎备自守”,罚她抄了五十遍《女戒》。
穿越八年,这样的事情已经不在少数,好像是从她有一次落入荷花池被救起后,她或是做梦,或是观相,便能预知未来发生的事情。
有时只是囫囵个大概,有时却能像此次太子被谋杀一样,将事情的始末前尾了解个透彻。
前世今生她都从未学过《周易》之术,对于突然拥有这样未卜先知的能力,她除了震惊,更多的则是隐瞒。
反常即妖,这事若被他人知晓,难保不会招来祸事。
善意的提醒,已是她所能及的最大帮助。
曼双挑了件月白色绣折枝玉兰花交领小袄给林昭言穿上,下着一条素白绫云细折儿长裙,外罩一件淡黄绣百柳细丝兔毛滚边比甲,边细细替她扣上金丝盘扣,边道:“天家的主子们薨了,这守丧大约要三个月,幸好姑娘的衣衫都是素色,也不用额外去做几件。”
曼双盘好衣扣,伸手替林昭言拂了拂衣褶儿,见她没什么表情,又笑着道:“姑娘穿素色其实很好看。”
林昭言扯了扯唇角,她知道曼双不过是宽慰之词罢了。
她这原主的长相清丽素雅,穿素色虽不怪异,却会显得整个人更清汤寡水,没有什么存在感。可无奈五姑娘林若言偏爱艳色,赤橙黄绿蓝靛紫,每一种花色都能将她娇艳的小脸衬得更加光彩照人。林三太太也乐得心爱幺女打扮的光鲜亮丽,府中每季按例发放布匹,林三太太总是先仅着五姑娘挑,轮到她的时候,便只剩下些素淡的颜色了。
都是一母同胞的姐妹,林三太太的偏心,让她有时候都怀疑这原主到底是不是她亲生的。
林昭言坐到梨花木雕缠枝莲花梳妆台前,被打磨的光滑的铜镜内照出一张白嫩小脸。
十二三岁的年纪,弯弯的柳眉,碧波湖水般的眼眸,皮肤白皙,唇红齿白,看着恬淡温和,眸中却藏着冷意。
回想到八年前刚穿到这位年仅五岁的侯府三房嫡长女身上的时候,是深冬,原主生了重病,足足一个月,除了治病的大夫外就没有一个人来看她。
那个时候她就明白自己今后的路任重道远,后来不是没有努力过,可所有的努力都在了解建安侯府背后的龌龊时化为乌有。
再宠爱又如何?就如同六公主,当与家族利益沾边的时候,还是会毫不留情地把你推出去,让你跌落深渊,万劫不复。
她林昭言虽不是冷血无情之辈,但也绝不会傻到在没心没肺的人身上白费力气。
这时候,石青夹棉竹帘一挑,也是一身素白装扮的曼华进了屋,“姑娘,时辰到了,七姑娘在堂屋等着您一道儿去给夫人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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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昭言所住的潇湘馆位于侯府西南面,她住的是正屋沁芳阁,东侧屋内则住着她的庶妹林行言。
嫡妹林若言则跟着林三太太住在侯府西面的麓玉堂内。
林行言是林三老爷妾室宛姨娘所出,林三老爷虽喜吟风弄月,但在男女之事上却自制守礼,与林三太太刘氏成亲十余载,只遵从林老太太的吩咐纳了个良妾宛姨娘。
宛姨娘出生书香门第,进侯府九载,为林三老爷生下了一双儿女,很是长脸。
所以林行言并没有一般庶女的聂诺和小家子气,为人活泛又谦逊懂礼。
侯府众人都很喜欢三房这位庶出的七姑娘,包括林三太太也从未挑过这位庶女的错处。
不过林昭言并不喜欢这位庶妹,认为她虽然看起来一团和气,实际上却是一肚子坏水,用两个字来形容,就是虚伪。
所以她宁愿对着嚣张跋扈的林若言笑,也不会跟林行言多说一句话的。
什么样的人能交,什么样的人不能交,她两世为人,这一点还是很清楚的。
自然的,林行言也不愿意热脸去贴她冷屁股,再加上她林昭言在府中又实在没什么分量,所以在一个院子里住了三载,林行言是能少碰面就从来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怎么今日,却来等她一道儿去请安了?
林昭言带着疑虑出了屋子,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堂屋厅前等待的庶妹。
林行言如今十岁,肤白唇红,五官精致,一双眼睛微微上挑,灵动妩媚,身量肖似生母宛姨娘,出奇的高挑纤细。
跟林昭言站在一块儿,倒似差不多大小。
“妹妹给姐姐请安了,昨晚宫中报了丧钟,妹妹一夜辗转,姐姐可是也未睡好?”她笑着上前给林昭言行礼,语气亲亲热热的,一笑起来,两颊还有一对梨涡。
昨夜里报了丧钟,听闻是太子和六公主死了,她的确是吓坏了,林三太太遣了心腹林妈妈来看,没看出什么名堂,说了几句话便走了,而她仍然后怕,沁芳阁的灯便亮了一夜。
原来是来打探消息的。
宫里的事儿虽碍不着她们这些深宅女眷,但林行言一向精明聪慧,什么事儿都爱打听,虽自诩受宠,但毕竟是庶女,就怕昨儿个林妈妈来说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林昭言心中不屑,面上却不显,只淡淡道:“让妹妹担心了,我睡得很好。”
“可我今早听秋棠说姐姐屋子里的灯亮了一夜,我还当姐姐出了什么事,一大早的便火急火燎地来看望姐姐呢!”林行言秀眉微蹙,眸中的担忧和关切不似作假。
林昭言觑了她一眼,没有回话,只道:“不早了,去给母亲请安吧。”说完,便迈步朝屋外走去。
林行言忿忿地望着林昭言的背影,她这嫡姐,从来都是这样一副不死不活的冷淡性子,又长了张乌鸦嘴,难怪连亲生母亲都不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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麓玉堂离潇湘馆并不远,出了跨院,沿抄手游廊走了约莫半柱香的时辰便到了。
白雪飘飞下,屋脊树梢皆是一片白雪皑皑。
院子里几个扫雪的丫鬟正在廊下窃窃私语。
看到林昭言和林行言,忙住了嘴,恭敬福身,“四姑娘早,七姑娘早。”
其中一位圆脸大眼的机灵丫头笑着道:“姑娘们来的正好,夫人刚起,宛姨娘已经带着六少爷在东次间等着呢!”
林昭言颔首,又问道:“五妹呢?”
“五姑娘尚在青杏阁内,不过已经醒了,奴婢刚刚瞧见紫鹃姐姐她们端了铜盆进去,约莫还在打扮梳洗。”
林昭言点了点头,吩咐曼双给了那丫鬟一刻八分银锞子的打赏,又对林行言道:“你先去给母亲请安吧,我要去五妹那儿。”
她并没有忘记林妈妈说的要先去给林若言陪个不是的话。
林行言并未有任何异议。一则她请安向来赶早,回回都是头一个,在嫡母面前博了很多好感。二则她也知道林昭言乌鸦嘴一语成谶,害的林若言在董丞相府跌入荷花池中,丢了个大脸不说还重病了一场的事儿。
现在,约莫着是要去道歉的。
林行言不禁想到林若言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的性子,心头就有些幸灾乐祸,这嫡亲的两姐妹争来斗去,于她可是大大的益处。
林行言欢天喜地地往正房走去。
林昭言则去了西厢房的青杏阁。
刚一走到青杏阁门口,那厢林若言的贴身丫鬟紫苏便眼尖迎了过来,恭敬道:“是四姑娘来了。”一边吩咐着小丫鬟们去端茶倒水,一边又为难道:“真不巧,五姑娘尚在梳洗呢,四姑娘您去东次间坐一坐吧!”
青杏阁与沁芳阁一样,都是开间小,纵深长,正中的明间做正厅,西次间做卧房,东次间则用来会客。
一般人家的嫡亲姐妹遇到这种情况都是直接去卧房喊人,可她们姐妹素来不睦,林若言几乎不往沁芳阁跑,林昭言也甚少来她的青杏阁,所以林若言的丫鬟们只把林昭言当客人对待。
“我在外头等着就好。”林昭言也不在乎,由曼双解下素锦镶银丝边月白色披风,拍了拍身上的落雪,便迈步进了屋子。
紫苏不好再说什么,将林昭言引到堂屋内的雕花梨木太师椅上坐下,自己则进了西次间通报。
“你来干什么?!”
不一会儿,西次间的银纹毡帘一挑,一位盛满怒容的俏丽少女便走了出来。
十一二岁的年纪,却已经颇具姿色,高鼻雪肤,眸若星辰,虽是一身白衣素服,却还是如那五月盛开的石榴花娇艳似火。
林若言是林三太太幺女,本就疼宠些,更因长相肖似年轻时的林老太太,小时候放在荣寿堂养过一阵,性子便越发的恣意高傲。
她既对庶妹的做小伏低百般讨好嗤之以鼻,又瞧不上嫡姐半死不活的性子。
林昭言对她的怨恨视若无睹,反倒轻轻一笑,道:“你别气,我听说你好全了,所以来看看你,再给你陪个不是。”
伸手不打笑脸人,林若言虽还是看不惯林昭言这幅万事好商量的态度,但却也再发不出什么脾气。
林昭言见状,又笑着问道:“那好妹妹,你可曾原谅姐姐了?”
“你别蹬鼻子上脸!”林若言咬牙,没好气道:“你以为我会这么容易就放过你么?我恨不得把你推到湖里去让你尝尝病一个月的滋味!”
天知道那日她落入荷花池,生病事小,却被个陌生男人救起来,她的声誉全被毁了!
“可我听林妈妈说只要我能来青杏阁道了歉,妹妹便能原谅我,连书也可以不用抄了。”林昭言故意眨眨眼,无辜道:“我以为,那是妹妹的意思。”
林若言简直要被她这厚脸皮的态度给气死了,可林昭言说的的确是真的,她也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什么脑子抽筋说只要林昭言来道歉就会原谅她的话,害得现在连反驳都反驳不了!憋了半响,只能扭头“哼”了一声,不做应答。
可真是个别扭傲娇的性子啊,林昭言忍不住弯唇一笑。
虽然林若言瞧不上她,但她却对这个嫡妹很有好感,更准确点说,是欣赏。欣赏她恣意张扬,敢爱敢恨的个性,也欣赏她不虚伪做作,说一不二的处事态度。
她的这份直率张扬,可不是林行言能学得来的。
林若言看到林昭言唇边类似宠溺的笑,心中更气,于是僵着脸,冷声道:“还杵在这儿干什么?去给母亲请安啊!难不成还想因为迟到被罚抄《女戒》么?下次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你!”
林昭言唇角便翘得更弯,心中有暖意流淌。
两姐妹抵达正屋琴吟阁的时候,刚撩开厚厚的防寒帘栊,刘氏身边的大丫鬟紫莺便立刻迎了上来,笑着道:“五姑娘来了,夫人刚刚还在念叨您呢!”
林若言缓和了脸色,轻笑着问:“都说我什么了?”
紫莺一边将林若言往东次间引,一边道:“无非是盼着姑娘快些来,想看看姑娘可是真的好全了,否则怎生得这般慢?”
林若言觑了身后刚进门的林昭言一眼,似笑非笑道:“有人要跟我负荆请罪,浪费些时辰罢了。”
紫莺是个聪明人,立刻会意,“这故事奴婢也是听过的,只是却不大记得结局了,不知道最后蔺相如可是原谅了廉颇?”
“蔺相如大人有大量,又岂会斤斤计较?”林昭言淡淡接话。
林若言冷笑一声,没有说话,走到东次间门口的时候,突然想到了什么,忙顿了脚步,回头望着紫莺道:“对了,可是查到那日救我的人是谁了?”
她这一个月都在病中度过,迷糊间是听紫苏说过母亲已经去了救她的那人府中登门道谢,其实道谢是假,撇清关系才是真。
紫莺掀帘的动作也是一顿,随后才支支吾吾道:“是,是萧王爷府的萧大公子。”
林若言的脸色立刻变得奇差无比。
林昭言也是愣了愣,萧王爷的长子……
随即苦笑一下,怕是林若言更要恨死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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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寒冬,东次间里燃着足足的银炭,帘子一掀,便有潺潺暖流倾泻而出。
林若言努力压下心中升起的烦躁之感,沉着脸步入了内屋。
刘氏正坐在临窗大炕上和一个七岁左右的男孩子说着话。
炕上铺着厚厚的白羊绒褥子,窗边摆放着一座烟水山色的紫檀木插屏和一盆亭亭婀娜的水仙花,暖意融融。
刘氏的脸上看上去满是笑意。
身着月白色绣宝蓝忍冬青长褙子的宛姨娘怀抱着年画似的小男孩并林行言坐在炕右边的雕花梨木椅上,神色看起来淡淡的,只是眸中藏着讥诮和不屑。
“五姑娘来了!”刘氏身边侍立的林妈妈一眼便看到了林若言,忙出声提醒。
刘氏更加欢喜了起来,转身朝林若言招手,“若姐儿来了?快快,到娘身边坐下。”
刘氏身边的男孩子也直起脖子邀功道:“五姐你来啦!刚刚母亲抽查我功课,背《劝学》,我全都背出来了!”
林若言虽然心中郁卒,但也只能强撑着笑容,夸赞道:“昕哥儿真棒!”
刘氏见林若言面色不对,忙伸手将她拉了过来,探了探她的额头,拧眉道:“还没有好全么?脸色怎生得这般差?”
林若言摇摇头,勉强笑道:“好全了,娘不要担心。”
刘氏便将目光落到林昭言身上,虽然掩饰的极好,但林昭言还是敏感地捕捉到了她眸中的厌恶和轻视。
虽然不甚在乎,但心底还是有着浓浓的困惑,一直以来都未解开的困惑。
刘氏到底是为了什么,要这样厌恶自己的亲生女儿?
“与姐姐无关,她已经道过歉了。”林若言侧身挡在林昭言身边,拉过刘氏的手,撒娇道:“娘,我是真的没事,大约就是刚刚恢复,气色不好。”
刘氏纵然心中疑虑,也不好再问。
“五姑娘不愧是老太太膝下养出来的孙女,教养就是不一般,被人害成那样还能轻而易举的原谅对方,这份大度着实让人佩服。”宛姨娘似笑非笑地开口,又对林行言道:“行儿,以后多学学你五姐。”
谁都听出了她话里的讽刺。
林若言一噎,正待呛回去,却被刘氏拉住了,随后便听到她说:“老爷马上就要回来了,昕哥儿的《劝学》背的熟捻,只是不知道琦哥儿的《三字经》背的如何了?”
宛姨娘顿时面色铁青。
谁都知道林三老爷学业精湛,知识渊博,对孩子的教育更是着重,三房几个姑娘都请过先生念过书,更枉论是将来要成家立业的男子。
宛姨娘虽然在笼络男人心上很有一套,但在教养方面却比刘氏差得不止一点半点。
琦哥儿这几年被她教得淘气纨绔,除了在林三爷面前乖巧些,其他时候都是一副目中无人、唯我独尊的样子。有时候连先生都敢打,这书念得如何也就不言而喻了。
这也是为什么当初刘氏欣然同意将琦哥儿放在宛姨娘身边养的原因。
一个成天只知道风花雪月的女子,又哪里来的资本教育好孩子?而纨绔无能的庶子,根本不足为惧。
这时候,湘妃隔帘突然一挑,有丫鬟恭敬地立在门口道:“三夫人,侯夫人有请各房夫人和姑娘们去荣升堂一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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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侯府是百年的世家大族,在燕太祖时期便有了爵位,一直承袭至今。
相传建安侯府的祖先林逸是燕太祖身边最得力的一员大将,他作战骁勇,治军严明,在随燕太祖南征北战中,立下战功无数。燕史书上记载他是“器量沉宏,人莫测其际,临阵踔厉历风发,遇大敌益壮”。
燕洪武六年,他远征漠北,俘斩敌兵万余。次年,与大将徐达分道北征,俘获敌国王孙及后妃公主,缴获金银珠宝数千万两。班师回朝后,升大都督府左都督,封建安候,世代袭爵。
燕太祖随后又赐了一座豪宅,正是如今位于八灯巷的建安侯府,相传曾经是前朝端王的府邸。
建安侯府依山傍水,雕梁画栋,碧瓦朱甍,既有北方庭宇的巍峨大气,又有江南楼阁的精致柔美,九曲回转间各处院落层楼叠榭,极尽奢华。
荣升堂位于侯府的正北面,原先是林老太太和林老爷子的住处,林老爷子去世后,林老太太搬去了侯府西面的荣寿堂,林家嫡长子林琨袭爵,便与侯夫人陆氏一同搬了进来。
荣升堂坐北朝南,正屋前有一处碧波流水的荷花池,池中假山奇花应有尽有,因是白雪飘飞的冬日,假山覆盖了一层皑皑白雪,池面上也结了一层薄冰,依稀可以看到在池下畅游的红色锦鲤。
林昭言一行人穿过影壁跨院,绕过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大插屏,再沿着荷花池畔的抄手游廊走到正房门口,几个梳双髻着青袄的小丫鬟已经侍立在门外。
“三夫人万安,四姑娘、五姑娘、七姑娘万安。”小丫鬟们依次给她们行了礼,随后便掀开银红毡帘请她们进去。
侯夫人陆氏还没有到场,四房一家则跟做了安抚使司副使的四爷林耀去了广州任上,屋子里只有二房和五房在场。
二夫人秦氏和五夫人吴氏正坐在蝙蝠流云红木带漆直背交椅上说话,神色看上去颇为凝重。
两房几位嫡出庶出的姑娘们则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玉心,你来了?”秦氏看到刘氏出现,忙起身将她迎了过来。
吴氏则站起身恭敬地行礼见安。
林昭言和林若言并几个姐妹也互相点头问安。
“玉心,这大嫂从来也不用咱们晨昏定省,今日把咱们都叫过来,可是为了宫里那档子事?”秦氏柳眉微蹙,显然有着不安和担忧。
吴氏也忧心道:“三嫂您见多识广,您瞧着这次宫里的事儿是不是有些不对劲?”
刘氏虽不是年纪最长的,却因为出身延陵豪门,祖上曾是皇上身边的辅政太傅,又嫁给了嫡出的三爷,侯夫人不在,一向都是她当家做主。
刘氏望着两个妯娌脸上明显的不安和担忧,轻笑着摇摇头,“宫里的事儿谁又能说得清呢?我也只是个目不识丁的妇道人家,只管教导好儿子女儿,其余的事儿哪管得了那么多。还是等大嫂来了再说吧!”
秦氏和吴氏面面相觑,彼此都从对方眸中看到了不安。
她们两个是庶出老爷的夫人,在侯府的分量一向比不过嫡出的大房和三房,林老太太对她们面上虽客气,暗地里却是从不让她们知晓半点私密的。
这次宫里出事,林老太太连夜被召进宫里,今日卯正初回来后又立刻召了侯爷谈话,表面上看是风平浪静,谁又知道这私底下的明争暗斗?
她们可不想到最后被侯府给牺牲了!
正在这个时候,外面的帘子突然一挑,有瑟瑟寒风夹着雪花灌了进来,搅乱了屋内流淌的暖意。
“侯夫人来了!”
循着小丫鬟的通报声,几人朝外望去,只见穿一身淡紫暗刻大朵海棠花锦绣褙子,梳着垂云髻,斜插一支鹤嘴绿宝石流银簪的美妇在丫鬟婆子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正是建安候林琨的夫人陆氏。
她的身后跟着两个年轻的女子。
年纪稍长些的穿鹅黄色绣桂花枝刻丝银鼠袄,下着素色起遍地海棠灯笼裙,垂髻低坠,流苏摇晃,一脸的温婉恬静。
她是大房嫡出大少爷林珏的夫人马氏,出身扬州府马家,祖父是先帝钦点的杏林圣手,如今虽不在太医院任职,却是桃李遍布天下。
原本建安侯府的长房嫡出少爷都是要娶成国公府的嫡出姑娘,已合两姓之好。但据说林珏在一次赏花宴上,对行了一曲诗令的马氏一见钟情,当时十八岁的林珏正是叛逆恣意的年纪,哪里容得了由他人做主自己的婚事,当下不顾父母的反对,竟只身一人前往扬州马府提亲,气坏了侯夫人的同时也俘获了马氏的心。
后来两人的爱情也是有过一段曲折经历,不过最终由马老爷子出马,搞定了林老太太,最终促成了这门婚事。
侯夫人开始对马氏相当不满,马氏刚嫁入侯府时处处挑刺,争锋相对,不过渐渐的,也被马氏的温柔和孝心感动,这些年已经会放手让她帮忙管理庶务了。
林昭言跟马氏虽然不熟,却是很佩服她的这份隐忍坚持,若是一般的大家姑娘,遇事只会哭哭啼啼,毫无主见,哪里会有如今的地位。
不过因着马氏的突然插入,建安侯府跟成国公府的联姻被暂时搁置。
林昭言听说,林老太太似是有意在大房的三姑娘和林若言之间选一个嫁去成国公府。
这么想着,便将目光扫向陆氏身后那个年纪稍小的女子身上,正是三姑娘林瑾明。
她穿一件双蝶戏花淡粉色云锦小袄,下着月白色绣缠枝蔷薇惊涛裙,螓首蛾眉,顾盼生辉,梳得高高的朝云髻上插着粉色碎花琉璃带细小碎钻流苏钗,娴静中又不失娇俏。
“你们都来了?”陆氏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随后由马氏和刘嬷嬷搀扶着坐到了正首的黑色金丝楠木的雕花太师椅上。
刚刚还窃窃私语的姑娘们也立时回到自家母亲身边,乖乖站好,凝神听训。
“宫里出的事儿你们应该也都知道了。”侯夫人清了清嗓子,淡淡开口。
秦氏和吴氏连忙屏气凝神,眼睛一眨不眨地朝陆氏看过去,生怕漏听了什么。
刘氏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手里端着青花绕枝白瓷茶盅,漫不经心地听着。
“母亲昨夜进宫,回来的时候召了侯爷训话,说是太子带着六公主登高望烟火才不小心从高楼上摔下来,酿成惨剧。我跟侯爷虽然悲痛发生这样的事情,也同情静妃娘娘的遭遇,但还是要在此提醒你们,雪天路滑,你们要处处留意小心,一个不慎,便会是太子和六公主的下场,明白吗?”
几个姑娘们听得心惊肉跳的,她们只知道太子和六公主薨了,不曾想竟死得这样惨。高楼上摔下来啊……
几个夫人却拧起了眉心,明显听出了陆氏的画外音。
“太子薨了,全国上下都要守孝,咱们侯府好歹也是皇亲国戚,更是要注意言行举止,两天后便是太子和六公主出殡,那天要穿镐色的衣物,下午的时候便会有人上门量身制衣。”陆氏缓缓说着,眼波流转,落到秦氏身上,“二弟妹,你们家娉儿的婚事便要搁置一年了。”
二房的嫡二姑娘林娉止年芳十八,当年及笄的时候是因为挑三拣四,高不成低不就拖大了年纪,去年好不容易攀上了一门合意的婚事,日子都定好了,就等着过门,谁想到会遇上这样的事儿。
秦氏虽心中郁卒,但是国丧一年不得嫁娶,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无妨,这聘礼都下了,也不怕他们跑了。”秦氏故意开玩笑地说道。
陆氏笑了笑,“这就好。”
陆氏又说了几句告诫的话,便对着几位姑娘们道:“你们姐妹几个去花厅说说话吧,我还有些事儿要跟你们的母亲聊。”
姑娘们纷纷答“是”,躬身告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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