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赵乐这边,刚进府门,便遇上了要出门寻自己的爹娘。
“爹!娘!”
“长乐!”
“那安王没把你怎么样吧!”李乐秋着急地握着赵乐的手。
“娘,我没事,只是要劳烦爹爹将我的丫鬟和护卫一同带回来了。”
赵淮点了点头,“个老子的,我就知道他宁渊不是个好玩意。”
“大庭广众都敢抢人!”
“还是我赵淮的女儿!”
“我不把他打的怀疑人生,我不姓赵!”他气的两颊绯红,战场上的气势一览无余。
赵乐拍手叫好,“爹,狠狠的打!”
“好!”
说罢便领着一众护卫去城西寻人去了。
没敢将这事又牵扯上了摄政王的告诉娘亲,便安抚了娘亲几句,赵乐也往自己的闺阁走去。
穿过蜿蜒曲折的回廊,回到了明珠阁。
这是赵淮特地为赵乐建的一处雅阁,坐落于一片莲池之上。
明月高悬,九曲回廊,无不透露着当家之人的珍爱重视。
赵乐望着窗外出神。
逐月轻轻地为她宽衣,“姑娘怎么也在支持老爷。”
“安王殿下毕竟是皇子,姑娘不怕今上的发落吗?”
赵乐回过神来,“那就得看他有没有这个胆子告诉今上了。”
“说他为了侯府嫡女挨了一顿打?”
“不说他那些虎视眈眈的皇兄皇弟们,便是今上都得猜疑他一番。”
“平白的挨了我爹的一顿打,还不敢乱叫,实在叫人开心!”
“原是如此,好在今日小姐机敏。”
“日后可千万要离安王更远点!”
赵乐点了点头,逐月又嘱咐了几句便退了下去。
她站在窗口,夜已深了,竟又开始稀稀落落的下起了雨。
宁渊如此胆大妄为,若非是沈叙,今夜恐难逃一劫。
日后指不定他又得拿着之前从自己这哄来的帕子做什么文章。
她揉了揉眉心,今日的一切发展的太过意外又惊又喜,实在有些疲累。
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也不会让他好过,总该给他找点事做做,省的日日盯着自己不放。
至于沈叙,改日去登门致谢便是。
她转身回到了榻上,疲倦翻涌而上,不一会便沉沉睡去。
摄政王府———
摄政王府威严厚重,入目一片绵延的黑色宫殿,像是一个黑色的铁桶般泛着淡淡的冷光。
沈叙懒洋洋地靠在贵妃榻上,屋内依旧是是如出一辙的玄色,“赵淮遇上宁渊了?”
“是的殿下,赵将军将安王套了麻袋打了半宿才领着众人回去了。”
沈叙嗤笑,“我这小侄儿胆子倒不小。”
暖炉依旧噼里啪啦的脆响。
“殿下可要将此事告诉今上…”
他将手伸在暖炉上慢悠悠地烘烤,“不急。”
殿内再度安静。
“威武大将军府赵家嫡女。”
“去查查。”
裴舟应了声是,悄然退下。
玄黑的王府与夜色融为一体,寂静里的盛夏仍能听见蝉鸣。
“有点意思。”
翌日清晨,多日来连绵的细雨终究是在昨夜里又下了一场后放了晴。
楼阁如水洗一般,映着高悬的朗日,雨过天晴,倒是个好日子。
听雨天刚微亮时才回的府,如今却不肯去睡,非得在赵乐面前唠叨唠叨安王被打的是如何的惨。
“小姐,你是没听见他是如何跟老爷求饶的。”
“我原以为他是个多么厉害的硬骨头。”
“却不曾想挨上一顿打就老实了。”
她恨恨地挥舞着拳头,“昨夜趁乱我也偷偷踢上了两脚,实在痛快。”
赵乐失笑,“你也不怕被安王发现了治你的罪。”
听雨调皮地摸了摸脑袋,“将军套了麻袋打的他,谁会知道。”
“而且就算安王知道了,姑娘也是会护着我的!”
她的哈欠连天,一旁的逐月看不下去了,“姑娘确实是会护着你,你还是先去睡一会,好先护着我们姑娘吧。”
赵乐点了点头也不知应的是哪件,“快去歇息会吧。”
听雨得了令,却还想再说一遍,被逐月推着攘着送去休息。
没过一会,逐月回来,“小姐,方才宫里头派人传话,说是宁安公主等你着您回去伴读呢。”
赵乐摩挲着茶碗,“伴读…”
逐月在一旁静静地候着,从前的姑娘性子外放,虽聪慧至极但也容易轻信他人。
也不知为何,自从昨日醒来那一遭如今却越发的沉默内敛了起来。
她摸不清其中关窍,真以为赵乐是梦见了什么上天的指示才让她开了窍,不再受安王的迷惑,心里感激之极,也不住地想去寺里再烧几柱高香才好。
“去回过安宁公主,便说我乞巧夜间出游受了风,身子不大爽利,近些时日便无法前去伴读了。”
逐月应了,蹑手蹑脚地退出去回话。
看来,宁渊还是不肯放弃。
宫外赵乐在府内,有爹娘护着,可宫内是他的地盘,她如何斗得过。
“总该给你这么一出来些回报才是。”她喃喃自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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乞巧一过这些时日的天竟凉爽了起来。
这日,天还没亮,床上的铃铛便轻轻地晃了起来。
逐月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下一刻便听见里间传来姑娘的声音,“逐月,替我宽衣,拿上我的缎面披风,唤上听雪和追风,咱们出门一趟。”
“是。”逐月不解,“怎么今日这样一大早出门?”
“姑娘可要多带些护卫,安王殿下可还虎视眈眈呢。”
赵乐沉吟片刻,“不必,我自有打算。”
随后五人悄悄地从偏门溜了出去。
待马车赶到之时,天才蒙蒙亮。
逐月和听雨留在马车上,赵乐带着听雪和追风绕过一条小巷来到了一处隐蔽的小市。
“这是鬼市?”听雪不由惊奇,“这里鱼龙混杂,姑娘没多带些人来,不如先回去吧。”
赵乐摇了摇头,“无妨,随我来便是。”
两人随着她一同往里走,越走便越昏暗,暗地里打量的眼神也越多。
听雪和追风将赵乐挡的严严实实的,脑袋上的兜帽也盖的严丝合缝。
她俩看着这些人不怀好意的眼光着实有些担忧,自家姑娘倒是沉得住气,漫步走到了最右边的巷角。
也不知为何,一到这,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竟全都收了,二人暗自嘀咕,她家姑娘却突然松了一口气,‘果然在。’
赵乐来到巷角,眼前有一男子正跪在地上,身前不知摆着什么,盖着厚厚的白布。
再看他身上也带着孝,一旁木板上上书卖身葬父几个大字,字倒是遒劲有力,原是如此。
“姑娘这是要买个外男入府?”
追风实在不能理解自己家姑娘天都没亮,就为了来这危险之地买个男人。
身旁大抵是有个好心的摊主出声提醒,“你们可知他做的什么营生。”
“小姑娘家家的还是早些回去的时候,若是被某些人盯上,这里可没人管的到你。”
赵乐柔声道谢,“多谢摊主提醒,我自是知道他所求为何的。”
那摊主见她不像做假的样子便也不再管了。
这带孝的男子听见赵乐的话,这才有了动静,抬头看向赵乐,一双鹰目迫人的很。
“你知道我卖的是自己的,求的却不是银两?”
赵乐点了点头,蹲下身来,与他平视,“我自然知晓你所求为何物。”
这男子的声音有些嘶哑,“我如何信你?你不过是一位闺阁小姐。”
赵乐微微一笑,压低了声音,“我知你见我单薄,只是我可以告诉你。”
“我乃威远侯府独女,我若是想自然能办到。”
他瞳孔微缩,“这是与那些人作对,你侯府这是要犯上作乱?”
“公子慎言,只是公子所求之事与我所求之事殊途同归。”
“我今日既敢来寻你,便知我有把握成事。”
“若是你还要日日在此等候,我怕令尊尸骨寒了公子都未能复仇成功。”她的手轻轻地抚上白布,不急不慢地等着他的回答。
“你若骗我,我不会放过你。”
“自然。”
“我仇人是谁?”
“区区亲王府我还不看在眼里。”
这男子神色一凛,“属下霍庄参见小姐。”
赵乐轻笑,随即轻轻掀开眼前的白布,听雪和追风二人大吃一惊。
“霍庄的剑是柄宝剑,霍庄也会是我最好的剑。”
原来那白布下盖的根本不是尸体,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长剑。
“随我回府吧。”
“是。”三人齐齐地应声,随着赵乐一同往马车走去,此时的天光已大亮了。
赵乐也是前世在宁渊府上才知道这一消息的,彼时离她私逃离府已有半月,宁渊同他说起霍庄时,霍庄在此地跪了已有月余。
霍庄本是京郊一处庄子上管事的儿子,这管事年轻时也是江湖上有名的人物,后来遇到了霍庄的母亲这才退隐安度余生。
管事的一手剑法杀人于无形,在江湖上明里暗里也得罪了不少人,好在霍庄优秀,青出于蓝,不仅完美继承这一手剑法,年纪轻轻还自创了一式。
本以为一家人就这么安然度日,却没想到一日霍庄母亲上街采买被好色的晋亲王掳去。
其母难忍折辱,加上晋亲王百般威胁羞辱,终究是不堪折磨,一根白绫自缢而亡。
其父为报此仇被晋亲王联合江湖中人斩杀于霍庄眼前,身首异处,五马分尸。
一夜之间,霍家家破人亡,霍庄不肯放弃,被父亲以死相逼遁走他乡。
王府权势滔天,晋亲王身边高手如云,他多次下手都负伤而逃。
他自知双拳难敌四手,万般无奈之下,潜藏于鬼市,卖身报仇。
上一世,宁渊得知这一消息,紧赶慢赶地跑来将霍庄收入麾下,自此霍庄成了他的一柄暗刃,刀刀戳人心肺。
赵乐不知她母族覆灭时霍庄是否在其中操作过,但这一辈子。
这柄暗刃归她了。
她会一刀一刀地剜掉她心上的腐肉。
也会一刀一刀地割下安王的血肉。